从3000人到13人的困局 周立波现象引发思考

　　周立波无疑完成了这样大事情，他诱发了人们对于上海语言类节目的热情。他的诱发是如此成功，以致于热情的井喷，让他始料不及，大呼没想到能火这么快。然而，任何的井喷，都是因为被抑制太久，或许这座城市从来不缺热情，但热情却总是无处表达。

上海语言类剧种的困局，于是再次引起了广泛关注。记者昨天就此专访了原上海曲艺家协会副主席，滑稽剧作家徐维新。他也是周立波的老师。本版撰稿记者郦亮

　　困局1

　　电视很热，剧场很冷

　　上海的语言类剧种原本具有很好的群众基础，但是现在演员们更热衷于在电视上与拥趸见面。当年热闹的市面早就荡然无存。

　　徐维新认为，高票价是一个问题。现在一台演出的票价一般都在几百元不等，这大大超出了普通观众的承受能力。徐维新年轻时期的1965年，“麒麟童”周信芳和越剧泰斗袁雪芬的票价也不过1块几角，姚慕双周柏春的票价才8角一张，“票价涨了几百倍，可人们的收入可没涨这么多啊！”包括周立波“海派清口”380块一张的票，徐维新也觉得贵了。高票价可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演出和观众隔绝开来，

　　不过这显然并非问题的关键。因为即便咬了咬牙，买了一张门票，也未必看得上好戏。演戏的人都上电视去了。“这很好理解，上了电视，名利就来得快，出了名，再接下演出，身价也不一样了。”徐维新将此称为“狗叫效应”，旧时民间有言，一只狗在电台叫上3个月也会出名，以此来形容上电子媒介出名快。徐维新就亲耳听到，某滑稽演员传授成功秘诀时说，“只要在电视上混个脸熟”云云。

　　热衷于一头，必然冷落了另一头。徐维新认为，这直接导致的结果是，演员荒废了基本功训练，荒废了创作。

　　困局2

　　把庸俗当“平民化”

　　有某笑星大赛如火如荼，徐维新搞了一辈子滑稽戏创作，一家人都喜欢滑稽，但是现在，他的女儿禁止自己的孩子看笑星大赛，因为过于庸俗了。庸俗化倾向正在成为上海语言类剧种的一个顽症。

　　旧时上海滑稽戏亦是良莠不分，有姚慕双周柏春为代表的高雅滑稽，也有只能到公司给少部分人进行包场演出的公司滑稽。也因为公司滑稽是小范围演出，所以常夹杂一些庸俗内容，因此公司滑稽也就成了庸俗的代名词，受人鄙视。徐维新惊讶于，现在公司滑稽的一些内容竟死灰复燃，公然献演，也就难怪旧时“小孩不许看滑稽戏”的说法，再一次成为当下父母的准则。

　　“这同一些演员的趣味和文化水准有关。”徐维新告诉记者，现在一些演员日常的状态，除了搓麻、上电视之外，就是热衷于“歪轮”。“歪轮”是上海演艺界关于“走穴”的行话。有一些演员乘着在电视上出名的时机而“歪轮”不断，再重复庸俗的内容，让看客一笑。

　　现在演艺界还有人把庸俗当成“平民化”。几年前，被誉为“上海郭德纲”的蔡嘎亮火爆一时，而蔡嘎亮演出中时常夹杂一些出格内容也不是秘密。他也从不承认自己是“滑稽演员”，而以“脱口秀演员”自称，可是偏偏有栏目组找到他上节目，冠之以“草根滑稽演员”的称号。“有人把庸俗当成‘平民化’，以为这就是‘草根’，并大肆宣扬，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草根’还不如不要。”徐维新说。

　　困局3

　　从3000人报名到13人报名

　　2004年姚慕双逝世，4年之后，周柏春也追随哥哥而去。已经有人哀叹，随着姚周的离世，上海滑稽戏的一个鼎盛的时代宣告结束。但是人们也许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徐维新现在平时还会去上海戏曲学校的滑稽班上课，这是上海目前唯一培养滑稽后备人才的地方。这届滑稽班是去年开设的，原本计划招收20人，但是报名只有13人，最后勉强录取了8人，而且其中大部分不是上海市区人。才过了十几年，人们对于滑稽戏的热情，已经衰弱到这种地步了吗？徐维新告诉记者，上海至今一共开办过3届滑稽班，第一届是在1981年，招15人，结果竟有3000人报名，经过严格考察，周立波、钱程等人一批可造之才得以入学，就连王志文这种后来成为影视明星的人，当时也惨遭淘汰。第二届在1990年代末开设，当时有700个人报名。他万万没有想到，第三届会这么冷清。

　　但毕竟还是有几个孩子仍在坚持学习滑稽戏，因此所上的第一堂课，徐维新就郑重地告诉孩子们，滑稽戏所多的是肢体语言，肢体语言最容易油滑，必须千万注意。

　　困局4

　　就不能不上央视春晚吗？

　　这几年，看到赵本山，以及赵本山的徒弟通过上央视春晚，都火了，上海语言类剧种的演员们也急着想上春晚。他们离春晚最近的一次是2005年选送的滑稽小品《一串钥匙》，在顺利通过6次内部审查之后，最终还是在第一次彩排上被落下。这么严重的挫折，竟然丝毫没有削弱人们的锐气，屡败屡战俨然成了这座城市的人们冲击春晚的一种精神。可是为什么一定要上春晚？

　　徐维新最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仍旧想不明白。他说，既是上海的语言类节目，那和北方人肯定是有隔阂的，既然这种隔阂是不可消除的，是难以避免的，那不上春晚就是了，为什么仍然要知其不可而为之呢？徐维新想到一些演员对于上电视的热衷，于是他怀疑是不是，人们想通过上央视春晚而获得更多的名气呢？

　　徐维新认为上海的“春晚情结”也该淡一淡了，还是把上海自己的市场做好，可是现在问题还是那么多。

　　【娱是乎】

　　为了未来，请自重

　　周立波的“海派清口”很热，倒不如说其他上海语言类剧种太冷，人们看不到好戏，恰巧周立波又挺不错，大家都去听他谈山海经，所以他愈发地热了，其他上海语言类剧种愈发地冷了。

　　只有一个追求被平视甚至被仰视的剧种，才可能获得人们的尊敬，才可能火；而任何一个甘愿被俯视，自己糟践自己的剧种，或许能获得一时的大笑，但也必将随着大笑者也感到了自己的庸俗而被彻底唾弃。周立波的成功，很重要的原因是他属于前者，他拥有一颗自爱自尊之心。而“热爱传统，继承传统”却在某些领域成为一句空谈，闲暇之余，人们嘴上大声地喊着口号，但是到了“歪轮”面前，使命感顿时不复存在，开始大讲庸俗的片段。一个自己都不尊重自己的剧种，怎能获得别人的尊敬？上海的一些语言类剧种当自重！你们拥有如此辉煌的过去，大师给你们留下了如此珍贵的传统，观众曾经给予你们如此强烈的热情，你们也曾抱着如此高远的理想。请自重，为了你们的未来，也为了剧种的未来。（记者 郦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