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民富翁》引思考 胜利是意料中的惊喜

　　《贫民富翁》赢得奥斯卡八项大奖，好评如潮，两位来自印度孟买贫民窟的童星伊斯梅尔和露比娜-阿里，在出席奥斯卡颁奖礼后，又重回孟买贫民窟。电影讲述了一位穷小子从地狱到天堂的传奇，银幕下两位童星又上演了从天堂回到地狱的真实遭遇。《贫民富翁》在艺术话题之外，引发了更多社会话题，引起人们对贫穷、奋斗、公平、梦想、心理失重等现实问题的深切关注。

　　《贫民富翁》在本届奥斯卡的胜利是意料中的惊喜

　　说它是惊喜，是因为这部片子的故事很平常甚至老套，一个出自贫民窟的穷小子贾马尔通过一档电视问答节目变成了百万富翁，并找到了他的心上人。一夜暴富+童话爱情+电视竞猜，这样的套路实在没有什么新意，这个似乎在银幕上演了无数回的版本能获得奥斯卡多项大奖，多少让人有些惊奇。

　　说它是意料之中，是因为它在简单故事的框架下，最终关注的是普罗大众眼中的现实问题，以朴素的方式回归了艺术的本真。正如该片制作人克里斯蒂安-科尔森发表获奖感言时所说：“我们没有大牌明星，没有肌肉男的表演，但我们有真实的故事和创作的热情。”这种真实是触目惊心的，镜头下的孟买就像狄更斯笔下的伦敦，一座嘈杂、险恶、肮脏的罪恶之城，贫民窟里的穷人潦倒不堪，可他们心中有梦想，有爱情，有甜蜜，并为此孜孜以求，虽然童话般的结局给人梦幻般的了断，可贯穿其中的历程却呈展了一个现实中的社会，也与在奋斗中煎熬的每个人的内心如此接近。

　　当然，这部片子的成功离不开导演丹尼-鲍伊尔的神奇点化。他把一个现实主义的故事拍得既极端真实，又极端情绪化，将看似水火不相融的两种风格完美统一。影片中有一个场景被公认为印象至深：那个男孩从厕所蹲坑跳进下面的大粪池里，接着，他满身屎尿地冲破人群，获得了自己向往已久的明星签名照，用欢愉过滤了现实的残酷与不洁。这种极富冲击力的手法被影评家称为“粗粝的优雅，肮脏的浪漫”和“现实主义的另类”。类似于“开心辞典”的答题路数，在影片中也被处理得独树一帜。主人公在节目中所面对的每道选择题，背后折射出的都是人生选择题，每一道题背后都有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那些故事令人揪心，令人感慨，而且意义非凡，振奋人心。

　　《贫民富翁》获奖还沾了金融危机的光。当经济不景气的时候，当人们处于恐慌和颓靡的心理状态的时候，像《贫民富翁》这样穷人励志的故事是最好的安慰和激励剂。

　　《贫民富翁》或许能让中国导演有所醒悟，其实无需剑走偏锋，不需一味迷信大明星大场面，回归现实，老老实实讲故事，哪怕是简单老套的故事，只要用心讲述，还是能打动人的。

　　失重感，温暖背后的残酷

　　两位来自印度孟买贫民窟的童星伊斯梅尔和露比娜-阿里，几天前他们还在孟买贫民窟玩耍，那里破旧狭窄，垃圾遍地，阴暗潮湿，蚊蝇乱飞，现在他们第一次坐飞机，走上红地毯，站在世界最光辉的舞台上，那里珠光宝气，衣香鬓影，星光熠熠，缤纷炫目。不过，经历梦幻旅程后，两名童星必须重返现实，回到那个从小就属于自己的贫民窟。伊斯梅尔和父母住在孟买郊区一个用油布和毯子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伊斯梅尔早晨蹲在垃圾堆中洗漱，用于洗脸的水浑浊不堪，他一家三口共用一张“床”，由烂木头和布满灰尘的垫子铺成。露比娜-阿里家的简陋小屋比伊斯梅尔家好些，但门口的下水道污水四溢。

　　我们现在无法预见伊斯梅尔和露比娜-阿里两位童星今后的发展路途，也很难预料这次奥斯卡之旅对他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失重感，这将对他们产生持久的影响。

　　强烈的落差，当然会产生强烈的失重感，正如我们把一个人突然抛向空中，然后又让其落下，一种平衡被打破，势必在心理上留下别样的滋味。这在演艺圈可谓司空见惯：某个演员一夜成名之后，一下子飞向天堂，某一天，突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起点。从鲜花掌声重归油盐酱醋，从奢华绚烂重归一贫如洗，送你一个美丽的肥皂泡，然后又毫不犹豫地吹破它！正如冯小刚电影《甲方乙方》中那个明星，某一天心血来潮，想做个“平常人”，真正到了那一天，她恐惧了，绝望了，歇斯底里了。

　　不过，当我们面对伊斯梅尔和露比娜-阿里这两个贫民窟长大的孩子时，心理是复杂的：是我们亲手给予他们一个美丽的梦境，然后又亲手彻底地打破它。在表面的温暖背后，似乎隐藏着更大的残酷。我们其实做过同样的事情：从穷山沟里选拔几个孩子，让他们到大城市来享受“温暖的关怀”，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纸醉金迷……几天后，他们必须重新回到他们的村子，穷困潦倒，荒芜闭塞……看起来，我们似乎在帮助这些孩子，某种程度上其实也在伤害着他们，这些孩子幼小的心灵难以承受如此失重的感觉。

　　面对失重感，当事人的表现往往不同：有的增加了进取的勇气，从此信心百倍，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而有的心理失衡，从此自暴自弃，自怨自怜。这个时候，一个冷峻的问题摆在我们面前，我们需要反思的是，我们究竟给予了他们什么呢，我们帮助他们做了一个美丽的梦之后，是否创造了更多的现实条件，让他们在现实生活中，尽享生命的光华和人生的价值？

　　改变命运，期待社会公平

　　童星伊斯梅尔和露比娜-阿里回到贫民窟之后，将得到教育基金的帮助，得到政府提供的公寓等等，虽然说，这些帮助都是必需的，而且会对两个孩子的成长起到重要的作用，不过，我们还是感觉这只是“标”，而不是“本”，也就是说，我们需要找到造成失重感背后的一个重要逻辑，从大的方面讲，其实就是个人理想实现与社会公平。两个孩子的一夜成名只是中彩票似的个案，让更多的孩子或者说更多的普通人改变现状实现理想，其实需要多少代人的努力才能实现。

　　自从《贫民富翁》获得奥斯卡多项大奖之后，关于两个贫民窟童星的报道非常丰富，童星家人的很多抱怨，初看起来似乎就是“牢骚满腹”，不过，在众多感性的描述之后，人们心底深处那根敏感的弦被拨动了，很多时候，我们仅仅施以同情与怜悯远远不够，而是需要更多的理性思考：伊斯梅尔和露比娜-阿里生活的那个贫民窟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少社会不公呢，贫富分化急剧扩大，贫民生活潦倒，弱势群体长期被社会遗忘，这不仅仅是印度的问题，在世界上很多国家普遍存在。

　　进一步说，失重感最根本的原因其实来自个人理想实现与社会不公之间的矛盾。当我们欣赏了这部获奖影片，并跳出电影情节之外反思童星命运的时候，我们需要直面这个命题的勇气。从一定意义上说，童星伊斯梅尔和露比娜-阿里也许是幸运的，他们毕竟在一定意义上取得了成功，而且，正在得到众多的关注。但我们不要忘记，还有千千万万生活在贫民窟中的孩子，换句话说，还有数量庞大的弱势群体，他们从一出生就似乎注定了某种人生轨迹，只能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不要奢望“一飞冲天”，就是连最起码的物质生活和人格尊严也得不到保障，面对这些，我们能够做些什么？需要社会的发展，需要教育的普及，需要机会的均等，需要很多很多。

　　因而，今天我们从两个印度贫民窟童星的“失重感”谈起，留下的是一个沉重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