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年前，在大兴安岭的那场火灾中，英雄于金水悲壮地倒在了火海里。但在这位英雄身后，还延续着一个更为动人的故事。 起火的第二天，于金水在抢救10多个孩子之后不幸丧身火海。一个月后，他怀孕8个月的妻子在变疯后生下了他们的女儿。此后他的妻子每一天都抱着这个女婴疯跑不止。这时候，一位来自四川的小伙子怀着对英雄的崇敬，在为这对母女做出无数帮助之后，毅然以丈夫的身份走进了这个支离破碎的家。他用南国好汉的侠肝义胆为她们遮风挡雨，撑起了英雄女儿的父爱天空⋯⋯ 大火后的悲壮：四川好汉撑起英雄身后破碎的家 1987年5月7日下午4点50分，一辆红色消防车驶出了黑龙江省漠河县图强林业局消防中队。
几分钟前，队长迟承德接到了县消防指挥中心的紧急电话：“漠河西昨日发生火灾，你队立即出一台消防车紧急支援！”放下电话，他迅速带领值班司机于金水和战士华玉岩奔赴现场。 半个多小时后，当他们走到途中的育英林场时，前面百米高的火墙无情地截断了去路。这时，一个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翻越在前面的路段上，一声炸裂的声响之后又连起了一片火海。这时他们看到，十几个小学生被围困在其中哭叫“救命”⋯⋯ 眼前的场景让于金水还没有等到命令就加足了油门，因为十几个孩子的生命也许就掌握在他的手中。伴随着马达的尖叫，消防车很快就越过火墙，来到了孩子们的面前。他们很快将一个个小学生抱上了消防车。然后他们迅速用水枪临时削弱了返途的火势，并趁机逃离了火海的包围⋯⋯ 十几个孩子很快被转移到了安全地带。这时于金水开着的消防车开始转移。刚走出几公里，消防车就被突然袭来的火球的强大气浪击中翻落山谷，于金水当场牺牲，迟承德、华玉岩在身受重伤后被人救起。就这样，于金水成了在火灾中牺牲的第一位消防战士。 不久，于金水的妻子李淑杰知道了噩耗之后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变疯了！一个多月后，疯妻早产生下了英雄的女儿。人们常常看到李淑杰抱着女婴满街地跑，紧随其后的是她那身体虚弱、伤痛不已的老母亲。人们看到这幅场景，无不流下同情的泪水。 有一天，这幅场景再现在一个22岁四川小伙的面前，他叫任志成，来自四川宣汉县清溪镇。大兴安岭火灾之后，父母让他去图强林业局照看遭受火灾劫难的姨母，而他的姨母恰恰就住在于金水遗孀的后面。在帮助姨母重建家园的时候，他看到了这个家庭的支离破碎。当他看到可怜母女身影的时候，不禁心如刀绞，这样的惨状，让英雄的在天之灵何以安息啊！ 这天，这个陌生的南国小伙走进了这个家，他与李淑杰的母亲一起将这个家的一片狼藉整理得井井有条，并将被摔碎的于金水与爱妻放大的结婚照重新捡起，修好后恭恭敬敬地挂上了墙。透过玻璃面，英雄生前的笑容一下温暖了这个冷冷清清的家。 也就是从这天起，任志成总抽空从姨母家跑过来，替老人做这做那的。老人颤巍巍地说：“我们素不相识，怎么才能感谢你啊！”任志成说：“大火苦了你们，我姨母是你们的邻居，我帮点小忙不算什么。” 日出日落，任志成每天都要几次走进这个家。一次，他正在为她们做饭，李淑杰忽然病情发作，拿起板凳将灶台上的玻璃打碎，一块飞来的碎玻璃将任志成的手背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直流。而他却毫无怨言地在做完简单的包扎之后，继续为她们做好饭才回到姨母家里⋯⋯ 这天晚上，他给父母写了信：“尊敬的爸妈：这里的人们都在重建家园，姨母家的房子和家什我都帮助弄好了，请二老放心。儿子有一事相求：姨母家的邻居是个战士，这次大火中为救人而死，他家里很惨，我想帮一段，等这个家好转后，我再回老家。二老不要挂念⋯⋯” 任志成原以为，经过几个月的照顾，李淑杰会好一些，能够照顾好自己的婴儿，那时他就能放心地回四川老家了。几个月后他才发现，一旦他离开，这个家会立刻倾塌下来。当时，遭受大火重创的图强林业局辖区内的许多人都背井离乡，投奔了远方的亲属，剩下的人都在忙于自救，谁还有精力天天照料这对母女呢？ 这时，任志成的姨母说：“现在都是各顾各的时候，你就回去吧。”在任志成看来，姨母说的句句在理。几个月过去了，他也应该回老家了。但是他每想到李淑杰疯疯癫癫的样子，想到已故英雄的笑容，尤其是想到英雄的女儿因为自己的离去很可能夭折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感到万分不安。 这天，一夜未睡的他终于对姨母说：“我想留下来永远照顾这娘俩，你去给我说媒吧。”姨母吃了一惊，不情愿地说：“孩子，你要想好，你可是个小伙子，怎么能找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再说你爹妈那里如何解释？”他说：“我考虑好了，你就去吧！” 几天后，任志成又给四川的老家写了这样的信：“二老：姨母给我介绍个姑娘(李淑杰)，人很好，勤快，懂事，身体也很好。我很快就要和她成家了，我的终身大事事先没有经过你们的同意，请二老原谅。结婚之后，我们会一起回家看望你们⋯⋯”写完信后，任志成又对姨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向父母透露内情。 父母以为儿子真的找到了很理想的对象，就回信表示理解，并期盼着儿子早日带媳妇回家。不久，这个四川好汉以丈夫的身份走进了这个英雄留下的家⋯⋯ 北方人的感动：好兄弟，为英雄的女儿我们手挽手 这是一个让人难以承受的家。李淑杰的病情时好时坏，一发病就将家里闹得不可收拾。而更让人难受的是，因为是早产，小女孩的体质一直很虚弱，经常发烧感冒，有时还呕吐不止。所有的这些，任志成都一个人承担了：每天从早到晚，做饭、洗衣服，给孩子找医生、买药，收拾妻子发病后的一片残局，有时还要从外面找回走丢的妻子。姨母心疼地说：“看把你折腾得黑瘦黑瘦的，这日子怎么到头啊！” 一句话说得任志成心中满是酸楚，但他说：“我这样是不容易，但不这样，这个家就完了。”这时，四川的弟弟来信，让他带着爱人回老家看看，说家里人都很想念。家信一下子勾起了任志成返乡的念头，他多么想回家与亲人团聚啊！但他心里最清楚，妻子不知道哪天就来了疯病，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就要住院急救，这样哪能回四川啊！再说一旦父母发现自己找的是个疯寡妇，老人还不气坏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只好回信说谎：“二老：媳妇刚刚生下个女孩，很好看，大眼睛，起个‘小淼’的小名，过一段再回去。”再后来他抱着孩子与妻子照个全家福，寄回四川老家，让父母放心⋯⋯ 而此时任志成根本找不到什么工作，他只是每天靠着卖冰棍的微薄收入维持着一家三口最基本的生活。 大火过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里一切都极为萧条，好多医疗、交通情况都像倒退了一个世纪。有时小女孩晚间突然发病，他就要骑着破自行车走两公里的路找到医生，将医生请到家里，等到医生给孩子看完病后，他再将医生送回去。 在任志成的照料下，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到底没有塌下来。妻子的病也好了许多。一天，在任志成为孩子喂药的时候，李淑杰忽然拉起他的手说：“志成，你是好人，我们怎么才能报答你啊！”任志成看到妻子终于从混沌精神的世界中暂时走了出来，高兴地说：“我是你的丈夫，这是我的义务。你现在好多了，太好了！” 此时，于金水已被公安部追记一等功。他所在连队的战友们返回了图强林业局。当那被烧掉耳朵、终身残疾的迟承德、浑身伤疤的华玉岩及连队其他战友一起来探望这个简陋不堪却井井有条的家时，他们被这位四川汉子顶天立地的胸怀感动了。他们说：“好兄弟，你是在替我们为死去的战友照顾这娘俩啊！”他们相拥在一起，抱头痛哭⋯⋯ 这时，恰好赶上女孩发烧住院。任志成已经欠下了4000多元的外债。战友们说：“我们都来帮一帮吧。”于是他们每人拿出100元为小女孩治病。 当时，孩子的症状是发烧、呕吐，怎么治也治不好。在战友的帮助下，女孩被送到几百公里外的加格达奇人民医院治疗。而这时迟承德等人开始向社会广泛宣传任志成的事迹。迟承德说：“英雄是为了救别人的孩子而死的，现在英雄的女儿有难了，图强人能不能学一学四川任志成的精神，大家一起帮一帮他们哪！” 图强林业局几千名职工和家属无不为这个特殊的家而感动。不到半个月，他们就为孩子捐出了1万多元钱。几个月后，病情得到很好控制的小女孩终于回家了。这时，于金水生前的战友们都来到这个家庆贺一番。此后，他们常常来替任志成分担劳累，帮助他一起照顾这对母女。体质一直虚弱的小女孩有时感冒，他们也常常替他去找医生、买药⋯⋯ 北方人关注于金水女儿的豪情和战友们的这份情谊让任志成潸然泪下，他对渐渐好起来的李淑杰说：“你看，这里的人都这么好，我留在这里还是对的。” 随着小女孩越长越高，她越来越懂事了。在聪明可爱的女儿眼中，“爸爸”是最疼爱她的人。每当“爸爸”从外面回来，她喊着“爸爸”扑到他的怀里⋯⋯ 一转眼女孩到了上学的时候了。上学前，李淑杰为女儿起了“任淼”的名字。这时，任志成说：“谢谢你，但我反复考虑，还是让她随着亲生父亲的姓吧，因为她是英雄的后代。”但李淑杰说：“到现在孩子还以为你是她的亲生父亲，让她随你姓吧。”任志成说：“让孩子随我姓，我心中不安，那样怎么对得住死去的英雄呢？就让她叫于淼吧。”这天，任志成拉过女孩说：“孩子，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的父亲叫于金水，是个救过十几个孩子的英雄。你放心，我会像他一样对你好⋯⋯”这时，小女孩流着泪说：“不！你就是我的亲爸爸！” 上学后，于淼聪明好学，并于1998年考到了图强最好的初中——图强一中。 按照国家有关规定，任志成与李淑杰可以再生孩子，李淑杰也表示再为他生一个，但任志成一直不答应。他说：“这一辈子，我们有这个女儿就足够了。” 不灭的敬意：肩扛英雄女儿的生命还能走多远 为了供女儿读书，任志成每天起早贪黑地忙个不停，并不惜利用晚上的时间到一家木材加工厂打工加班。他知道，女儿不仅读书要花钱，而且虚弱的身体时常犯病吃药也要花钱。另外，妻子虽然精神上好了很多，但几年前又得了慢性胆囊炎等疾病。所有的这些，都由任志成一个人承担，为了省下每一分钱，他早就戒了烟，冬夏各一身衣服⋯⋯ 从小到大，女儿与继父心心相印。在一篇题为《父亲》的作文里她这样写道：“懂事后不久，我就从伙伴的话里知道了他不是我的亲爸爸，我想我要能有个亲爸爸该多好。后来我看到，他对我、对妈妈很好，我的心里才慢慢地想开了。我当初对他的隔阂真的对不起他，因为没有他就没有我的成长，就没有这个为我遮挡风雨的家。为了照顾我和母亲，十几年他没有回过一次四川老家。他和我的亲爸爸一样是个英雄，亲爸爸救了别人的孩子，而他则救了我⋯⋯” 在生活越来越紧张的情况下，任志成不停地日夜打工，过度劳累使年轻的他过早地弯下了腰，但让他感到欣慰的是，每到期末，于淼都能给他拿回全年级最好的成绩单和三好学生证书。每当看到这些，任志成都感到自己的血汗没有白流。 2000年寒假的一天晚上，任志成又去打工了，于淼偶然在继父床头看到了继父四川弟弟的来信。她好奇地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哥哥：13年过去了，你一次都没有回来，今年过年回来吧，爸爸妈妈都变老了，你每年寄回的你全家的照片，他们已经攒了一大堆，他们经常捧着放在眼前看个没完。老人太想你们了，爸都70岁了，他常对我们说小三(任志成)能回来一次见个面，他死了也没说的了，就是想你啊，爹妈也说孙女小淼长得好看，咱们老任家还没有这么好看的姑娘，把她们娘俩都带回来团聚一下吧⋯⋯” 在昏黄的灯光下，于淼看着这封信的字字句句，泪水打湿了她的脸庞⋯⋯ 这天晚上很晚的时候，任志成从木材厂疲惫地回来，他的头上和衣服上都挂满了雪花。这时，等候他多时的于淼一下扑到他的怀里哭着说道：“爸爸，一定答应我一件事：回四川老家一趟吧⋯⋯” 任志成知道女儿看了他的家信，两行热泪流了下来。13年了，为了于金水留下的这对母女，他从没有机会回老家一次。但是，他又想到回一趟四川要花去很多钱，而女儿读书吃药及妻子看病都需要钱，并且至今他还有着几千元的外债，想到这些，他笑着对于淼说：“孩子，现在爸爸最大的愿望不是回老家，而是等着你将来考上好的高中、考上大学，那时我一定带着你们去⋯⋯” 第二天，于淼怀着不平静的心情，给四川的爷爷奶奶写了一封信，表示一定要好好读书，争取考上好的高中，圆父亲的回家梦。 2001年9月，于淼终于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加格达奇市实验中学。但这时她读书的费用加大，借债读书的形势使他们去四川的愿望又落空了。 2002年4月，身体一直虚弱的于淼忽然病情加剧，头痛难忍、高烧不止，任志成赶紧将她送到了加格达奇市第一人民医院，医生们做了各项检查后都未发现异常。医生感到无能为力，只好让她转院至哈尔滨第一人民医院。在这里几经检查，最后还是不能确诊。后来他们又来到了哈医大附属医院，医生们确诊仍有难度，最后怀疑是病毒性脑炎，建议住院治疗。 此时，高额的治疗费用已让任志成走投无路了。他与妻子商量，一狠心卖掉了家里的房子，这样他们终于有了2万多元的治疗费。治疗两个月后，于淼的病情得到了控制。不久，她又重新回到了学校。 这时，任志成最大的心愿就是于淼能顺利地读完高中考上大学。然而命运似乎再次捉弄了他们。正当于淼开始新学期生活的时候，2003年10月，她的疾病再次复发。她再次住进哈医大附属医院。 此时仍生活在图强的迟承德、华玉岩等几位战友在知道他们的遭遇后，再次向英雄的女儿伸出援助之手，他们一起为于淼凑了钱，同时还呼吁林场对于淼进行救助。林业局的领导被他们的故事感动了，在较为困难的情况下为于淼借款5000元。 于金水生前战友王希亮一直在沈阳打工。王希亮每年都通过电话与任志成联系，了解英雄家人的情况。当王希亮得知于淼病情严重时，便说：“兄弟，把他们带到沈阳来吧，这里的中国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很有名。”之后，在几经联系后，王希亮找到了神经内科的英教授，英教授表示：医院一定尽力为英雄的女儿诊治。 这样，任志成和妻子带着于淼来到了沈阳。这时王希亮从工友们手中借了5000元钱为于淼治病。 很快，于淼住进了沈阳中国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神经内科。医院抽调了权威医生进行会诊，她们对于淼的血液、大脑等各部位进行了细致的检查，除了脑颅压力偏高外，其他医学指数均为正常，一时难以确诊。11月6日，于淼高烧到40℃，并出现吐血。医院的20多位医护人员对她进行了紧张的抢救，两天后她的病情终于稳定下来。医院又组织了10多位专家进行会诊，但最终还是没有确诊。70多岁的脑神经专家陈亮说：“我从医这么多年，还没见到过这样的怪病。” 11月10日，医大再次组织专家、教授对于淼进行全面会诊。此时，战友王希亮已主动在沈阳宣传任志成的事迹。在他的努力下，越来越多的沈阳人知道了他们延续了整整16年的感人故事。于淼的不幸牵动着沈阳市民的心。 沈阳大东区的孙淑华受老母亲的委托为于淼送来了200元钱。一对不愿透露姓名的夫妻说：“当年英雄为救别人的孩子而死，今天我们没有理由看着他的孩子过早地离世，为此，任志成付出了十几年的真诚，我们更应该帮一帮他们。”这对夫妻捐款2000元。一位铁路职工拿出200元说：“祝英雄的女儿早日康复。” 为于淼捐款500元的沈阳铁路实验中学的刘彦辉老师说：“当年的大火牵动着全国人民的心，我那时正在读书，今天才知道于金水救人及身后的感人事迹，于淼是个优秀的学生，也是英雄的优秀女儿，我应该帮一帮她。”铁西区歧工一校三年级小学生刘思宫将200元钱捐给了于淼，他说：“于淼姐姐，我还要动员全班同学为你捐款，让你早日回到学校学习。”一位母亲领着名叫婷婷的小女孩为于淼捐款500元。医大的几位护士也为于淼热心捐款⋯⋯ 至今，沈阳人已为于淼捐款1万多元，而于淼的病因却至今仍未确诊。任志成流着泪说：“于淼的生命就是我的生命。我多么希望医生能早日查清她的病因，让她早日恢复健康、美丽。” 四川好汉肩扛着英雄女儿的生命已经艰难地走了16年，他究竟还能走出多远？
(责任编辑：popol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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