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汇报：艺术和商业 谁在打谁的擦边球？

　　一群互不相干的人为了一部电影，共同在漆黑的电影院里度过人生片段中的90分钟。电影，注定除了感官刺激和娱乐放松外，需要一些可以回味的东西。

　　本周末即将闭幕的第59届柏林电影节，拉开了2009年三大国际电影节的序幕。而紧随其后的美国奥斯卡奖也将在22日揭晓。柏林、戛纳、威尼斯，奥斯卡，“力挺艺术”和“看重市场”之间的界限变得越来越模糊。不过，有些问题依旧无法回避。商业电影只是一瓶没有营养的碳酸饮料？艺术电影是小众的甜品、大众的鸡肋？引领“大众”看电影的“小众”，钟爱的是支撑电影的文学原著，还是电影艺术本身？

　　“文艺擦边球”反倒叫好叫座？

　　岁末年初，各种电影颁奖典礼接二连三，名利场上的“熟客”纷纷粉墨登场，热闹了影坛，娱乐了观众。在这波热闹里，新片《贫民窟的百万富翁》没有大牌演员星光闪耀，却获奖最多。英国导演丹尼·博伊尔带着这部影片的创作团队，一次又一次地登上了金球奖、美国导演工会奖、美国演员工会奖等各大奖项的颁奖台，成了名副其实的获奖专业户。眼下，他们正向着下一站奥斯卡进发。与此同时，电影在北美的票房伴随着奖项的增长一路高歌，电影的DVD也成了片商的新宠，就连原来并不为人知的原著小说，也闹得洛阳纸贵。

　　《贫民窟的百万富翁》似乎调和了艺术电影和商业电影的口味。英国导演用电影讲述了印度小人物的故事，伴随着颁奖礼和票房的叫好叫座，迅速在全世界蔓延，街头巷尾、酒肆茶坊、厨房卧室，擦去了语言和文化的障碍。跨文化电影原本标榜的“艺术”和“小众”都消失不见，《贫民窟的百万富翁》摇身一变成了热销的大众电影。

　　这部让影评人、演员、导演等专业人士如此夸好称赞的电影究竟有多厉害？如果没有这些奖项带来的高曝光率，挑剔的北美市场还会对它有那么高的接受程度？

　　以往商业电影总会渗透一些小感动在其中，打艺术片的擦边球；眼下艺术电影却打起了商业片的擦边球。热闹的《贫民窟的百万富翁》，用“一贯”的标准衡量，实在有太多的“小众”元素，看的人不会多、也不会流行。《贫民窟的百万富翁》不过1500万美金的小制作，缺乏星光的演职员表，并非简单美好的故事内容，穿插往来的叙事结构，异国底层的故事背景，俨然是一部“有想法有野心”的艺术电影，有观众能读出其中的大胆出挑，却难说究竟是什么迎合大众市场的娱乐口味。

　　丹尼·博伊尔向来就是不听从制片方使唤，拍无主题电影的“刺头导演”。当年凭借一部《猜火车》树立了他在文艺青年心目中的地位，赢得了“希区柯克、库布里克和昆汀·塔伦蒂诺的混合体”的赞誉。《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和《猜火车》相比，是一部画面不那么迷幻触目、寓意也不那么深刻惊心的爱情喜剧。

　　心思单纯的印度少年参加印度版《开心辞典》答题拿奖。在向巨额奖金的冲刺过程中，他的成长故事一路展开，印度底层社会的生活画卷也就此展开。宗教冲突、贫富差距、善恶颠倒、真假混淆，故事说的并不是简单的小人物的一夜求富。这期间有人生的无奈、挣扎、斗争和缴械投降。人生的答案并非用简单的ABCD瞎蒙一个就能过关，也不是宿命必然论所能轻松概括。说它真实，男主角的英国口音，也能看出这是一部英国人拍的拿发展中国家贫穷说事儿的电影；说它虚构，不少镜头却也不乏对普遍社会问题的思考和展现。

　　“定位模糊”反倒叫好叫座？影片的大部分时间是一副“文艺电影”的放开姿态，待到结局突然华丽转身，收敛成一个大众最爱最易接受的很美很娱乐的结局。如果没有各大奖项的吆喝，这部片子很有可能只停留在文艺青年的碟单中，而且很有可能因为这个不那么有力的结局，而把它列在“必收”之外。

　　“爱屋及乌”大众随波逐流？

　　英国《卫报》曾评论说，像《革命之路》、《生死朗读》之类的电影其实是拍给“不是真正喜欢电影的人”看的。这样的电影背后，总有强大的文学原著，或者由戏剧狂人掌镜。那些冲着这些元素去关注这类电影的观众，其实更爱的是其他的艺术形式，比如文学，比如戏剧，而非钟爱电影本身，或者说压根就没把电影当成一种艺术形式。对更多人来说，电影院其实就是一个大家找乐子的地方。工作之余、繁忙过后，三五好友、一大家子去电影院看场电影舒缓一下心情，这样的境遇下，有多少人会和自己过不去，去看一部内容深邃荒凉、调子灰色沉重的电影，哪怕主创天才再现、故事寓意深刻。所以《血色黑金》会受影评人追捧但票房惨淡，所以《妈妈咪呀！》会受讥讽无数却票房全胜。

　　同样不得不承认的是“奖项就是最好的宣传”。没有星光也非经典的《贫民窟的百万富翁》红了，而应该更能被大众接受的《如何众叛亲离》则淹没在众多有名无名的电影中，只是偶尔在电影论坛上得到一些称赞。《如何众叛亲离》由“蜘蛛侠女”克尔斯滕·邓斯特、“变形金刚女”梅根·福克斯和英伦搞笑小生西蒙·派格主打明星牌，说的是永远不乏话题的办公室奋斗史，话的是对理想的忠实和背离，再加上时尚界的光鲜外衣和各种插科打诨，简直就是娱乐大众片的典范。看完以后心情舒畅，也不乏对生存法则的短暂思考。可惜，影评人对它视而不见，跟着票房也沉了。

　　艺术电影和商业电影之间的界限模糊，却带出“小众”如何引领“大众”观看电影的新问题。如果电影只是单纯的娱乐大众的文化商品，如果有内涵的电影只是拍给影评人看的，只是一小部分知识分子顶礼膜拜的对象，那意义又有多大？电影最不同于其他艺术形态的地方就是大众传播的功能。一群互不相干的人为了一部电影，共同在漆黑的电影院里度过人生片段中的90分钟。电影，注定除了感官刺激和娱乐放松外，需要一些可以回味的东西。

　　和《贫民窟的百万富翁》一样的还有两年前因为奥斯卡得奖而受瞩目的电影《阳光小美女》，以及去年同样获奥斯卡青睐的《朱诺》。它们最初主打的也不是大众市场，从电影的制片方就能看出个端倪。但是也感谢大小奖项的喧嚣，让这些不那么大众的电影能够跳出影评人的吆喝，停留在更多观众的视线中，发现原来电影除了像《变形金刚》那样的超级商业大片外，还是可以有一点你我都能接受的艺术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