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谷一从“黄色歌女”到“中国新民歌之母”

　　李谷一，上世纪80年代国内娱乐环境中的焦点，是文艺界的改革先锋和实干家，从个人的演唱方法到新音乐类型的引入，无不饱受压力和批判，曾被批为“黄色歌女”。她演唱了各种风格的歌曲600多首，其中《乡恋》风靡全国，被称为“新时期中国大陆的第一首流行歌曲”。而李谷一也被称为“中国新民歌之母”。也可以说，她是一个样本，一面旗帜，她代表的是“新”势力的抗争与胜利，是这段历史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从少年学艺到改革开放之前

　　问：最早发现你音乐天赋的是谁？

　　李谷一：应该说是小学和中学的音乐老师。初中毕业后，学校保送我到湖南省艺术学院。后来湖南省花鼓剧院在选人才，就把我选了去，我十多年的戏剧生涯就此开始。我演出过20多部戏，当时我小有名气了。

　　问：你真正唱歌是在进入中央乐团之后？

　　李谷一：在湖南，我就开始唱歌了，那时已经开始学习西洋发声方法。1974年我到了北京，中央乐团是样板团，需要又能唱民歌又能唱戏剧的演员。我通过指挥家李德伦的审听后推荐，在中央乐团经历了反复考试。可能觉得我的声音等方面条件不错就被录取了。

　　问：文革后，你唱了很多经典电影歌曲。

　　李谷一：文革后，我国的文化艺术开始走出荒漠，开始复兴。那会儿，插曲是电影艺术的一个重要辅助手段，有时候是作曲家来找我，有时是电影制片厂的领导指定要我唱，所以许多插曲是根据“李谷一”这种感觉来写的。那时，出现了“每片必歌，每歌必李谷一”的说法。

　　问：当时《小花》的《妹妹找哥泪花流》等电影插曲都成了经典。

　　李谷一：经典歌曲，是经广大观众、听众的认知而产生的，演唱者只求尽情尽力。比如，演唱《妹妹找哥泪花流》，录歌前我看了影片《小花》的有关画面，陈冲饰演的角色是非常天真纯情的小姑娘。我力求寻求特定环境下的特定人物性格，演唱时很投入。

　　改革开放初期的“《乡恋》风波”

　　问：改革开放以后，你在艺术创作上有很多创新。

　　李谷一：那时有这么一股力量、有这么一个群体走在了前面。不是我独自在创新，而是有词作家、作曲家、伴奏乐队等，在支持和支撑我的创新及探索。我当时有一个意念，要在中国的歌唱事业上有所创新，不能再走老路。这样就必须突破艺术只能为政治服务的禁锢，不能以“高、响、硬”的歌唱为主旋律，而是要抒发人性情感。今天回过头来归纳，我的演唱理念是：以人为本，以情带声、以声传情。

　　问：当时，批“乡恋”大有黑云压城之势，现在的人们恐怕是不能理解的。

　　李谷一：当时为什么要批《乡恋》？我以为有三点。一是，提出“改革开放”路线后，国内“左”的僵化思想与“改革开放”的新思维一直有对撞、对峙之势；二是，当时中国在歌坛上出现了一批抒情歌曲，成为破冰之始，有人就把这些歌曲贬斥为“流氓歌曲”。我当时算是演唱抒情歌曲的先驱者之一，成为被枪打的出头鸟；三是，我以自己的理念、形式、方法演绎了一批新艺术歌曲。批《乡恋》的实质，是批我有悖“社会主义”传统的歌风和唱法。

　　《乡恋》只不过是个导火索。这首歌吸收了一些流行歌曲元素，力求演绎得亲切、甜美、更具人性化。不曾想为当时一些领导、专家所不容，批判为“靡靡之音”等，把我列为“黄色歌女”。我这个人太认死理。随着时代的变化，今天看来《乡恋》或许是一首小歌，但在当初它起到了一个开创性的、里程碑的作用。

　　揭东方歌舞团贪腐内幕

　　问：当年你勇敢地揭露东方歌舞团黑幕，是什么原因促使你这样做？

　　李谷一：良知、党性、被逼无奈。1998年，我参加东方歌舞团在广州的一场演出，团里有人送了1万元给我。当时我顿生疑惑，如果装聋作哑把钱拿了的话，跟他们成为一个利益体，也不会出后来的风波。但，做人一辈子还是要“正”。回北京我把这笔钱如数退还团里，后来发现这种暗箱操作的事远非几次，涉及金额令人咋舌。我作为党委书记在团务会上严正提出：不能“公演私分”！即用国家团体名义演出，而不将其收益列入公家账目，暗箱操作私分私拿，这是违规、违纪、违法的行为。此事不久，党的“三讲”开始，没想到党的思想教育活动，把我这个“党委书记”排除在领导班子之外。团里有些人竟然提出：“你根本不配当党委书记”，“此人不走，团无宁日”。被逼无奈，在“三讲”的全团总结大会上，我发言揭露了东方团某些领导“公演私分”的事实。在此情况下，东方团的主要领导率先在媒体上张扬：李谷一“三讲”没通过，团领导班子大洗牌等等。我通过媒体公布了事实真相。媒体对东方歌舞团领导使用了“腐败”这个字眼。最后，在舆论和执法部门压力下，文化部纪检和监察组联合下文，通报批评了东方歌舞团的违规、违纪行为，某某团长为主要责任人，并对东方团进行了经济处罚。

　　与时俱进与周笔畅合作

　　问：经历了改革开放30年，你最深的感受是什么？

　　李谷一：是改革开放，解放了我们的思想，给予了我们创新的舞台，使中国文化事业得以蓬勃发展。想当初在批判《乡恋》的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日子里，是广大人民群众的那种渴求思变的力量，给了我支持和帮助，才有今天的李谷一。至今，我演唱了有资料可查的不同风格不同类型的歌曲600来首，开创了一代歌风；创建了中国轻音乐团，起到了为中国轻音乐和流行音乐事业发展的带动和推动作用。这是我对改革开放的应有付出和回报。

　　问：你是一个开风气之先、能够接受新鲜事物的人，对于“快男”、“超女”、“青歌赛”也能接受。

　　李谷一：“青歌赛”与“超女”、“快男”类的选秀，有共存性，但无可比性。可以说，当评委是很得罪人的事，很多选手的水平在仲伯之间，打分有时很痛苦。当然，最后还是要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把真正有实力、唱得好的选手推上去。年轻人发展需要一个平台，需要前辈给予帮助。我与这些孩子们有过合作和接触。像与周笔畅同唱《浏阳河2008》，据说反应挺火。

　　问：现在你依然活跃在舞台和电视荧屏上，大家称你为中国歌坛上的常青树。

　　李谷一：我能唱到今天，一个可能是本钱好，嗓子结实。另一个是我至今仍坚持天天练声练唱。再一个至关重要的是，要学习科学的发声方法，才能保持和延长演唱寿命。

　　人的寿命和艺术生命，都是有时限的。但我只要有可能，就要奋斗。不是为自己，是为了把更多的歌声留给广大人民群众，把更多经验留给中国歌坛的后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