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风云决》《葫芦兄弟》看今日中国动画

　　近期两部国产动画电影：《风云决》和《葫芦兄弟》，再度让人想起中国电影的这一特殊片种，几十年来带给我们的无限的幸福，以及差不多同等数量的痛心和失望。

　　动画不同于真人电影，需要演员和真实环境来组成，动画比真人电影更加接近精神产品这一定义，动画百分之一百是虚拟的体验，直接创造自人的心智和想象。因此，它可以最大程度的还原人类的梦想，但也最大程度的需要创作者不受羁绊的想象力和超越凡俗现实世界的理想主义和童心。这些品质，中国人并不缺少，在30年代抗日战争的艰难岁月里，万籁鸣完成了亚洲第一部动画长片《铁扇公主》，影片启发了日本动画之父手冢治虫走上动画片的道路，在美影厂创造辉煌的上世纪50-70年代，除去文革的十年，“中国学派”动画独树一帜，集美国动画的娱乐性和欧洲动画的艺术性和民族性于一体，代表了当时世界动画的顶级水准。

　　但随着文革后老一代动画人才的凋零，理想年代的逝去，以及面对动画市场商业化挑战所带来的心理失衡，中国动画，这颗中国电影中最璀灿之星光在二十几年里逐渐黯淡，1979年的《哪吒闹海》和1983年的《天书奇谭》成为了传统动画长片的最后折光，之后虽然仍有《山水情》之类充满艺术探索的高水准动画小品出现，但如《大闹天宫》、《天书奇谭》一般将造型艺术与娱乐性完美融合，充满令人难忘的人物与故事的动画片，已不复存在。

　　近些年来，美影片动画商业大片的尝试并未带给人们欣喜。《宝莲灯》的大片尝试充满了对迪士尼动画风格的东施效颦，而对自己的动画传统信心尽丧，《西岳奇童》的前半集曾给我们的童年留下美好的印象，而近年来补拍后半集，合成后的电影新版给人的感觉却难以接受，特别是我见到那个选秀出来给主角配音，却毫无感情和技巧可言的小孩(一部动画电影的成功与否，配音的重要性占了一半以上)，更让我除黑幕之外，无法想到其它的解释。坦白说，曾经带给我们童年无数欢乐和梦想，创造过无数辉煌的上海美影厂，今天的我已很难对它有太大期望。因此我也就开始理解最为推崇《大闹天宫》的徐克，面对上海美影厂导演动画的邀请，也要因理念不合，只能选择拒绝了。 《葫芦兄弟》，我们7、80年代这一代人童年的经典记忆，将这个寄托了太多人美好回忆的动画拍成电影版，固然有如《变形金刚》电影版般一呼百应的潜力，但同时正因为它在很多人的心目中情感珍贵，所以假使辜负了人们的期望，无疑也更加要冒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危险。《葫芦兄弟》的导演是原电视版的导演胡进庆、周克勤，他们面对的最大问题恐怕是将原版的较慢节奏转化为电影版需要的节奏和视觉效果，对于电影版《葫芦兄弟》，我想说，我很愿意再怀揣疑惑花钱进一次电影院，为自己的童年记忆捧次场，但如果这一次我们仍然感受不到丝毫的诚意和新意，相信我会和许多人一样，成为和美影厂正式绝交的旧日粉丝中的一员。

　　美影厂需要继承，也需要新血，需要新的思维方式。国产动画片面对的最大问题，我想仍然是心态的问题，老一代的动画人，在创作时是把自己也当成孩子，他们的作品既有深刻和严谨，又绝对不乏童心和平等心态。而今天的动画人则往往把自己摆在传道解惑的师长角度上，往好里说这是表错了情站错了队，不好里说就是自以为是，充满了对儿童的不理解和轻视，建议他们去读读丰子恺的话：艺术家就是没有在成长中失去童心的人。中国动画不要去追求动画的低龄化，那只能是饮鸠止渴，陷入恶性循环，要知道无论是中国动画早期的杰作，还是迪士尼的经典，其实都是成人与儿童皆宜的。

　　那么，民间的动画公司的探索又如何呢？最近的动画大片《摩比斯环》再度让中国动画迷们摇头不已，西方的文化背景，西方的故事，西方的主创，中国的动画公司不过参与的是技术制作而已，假使延着这条道路走下去，中国动画将和中国经济一样，只能够充当廉价的世界轻工业加工工厂，在世界动画工业中充当头重脚轻的二流角色。此路依然不通。

　　而《风云决》的出现，则让我们想起，中国动画的又一个分支：香港动画。大概也会很多人记起，《哪吒闹海》之后的最杰出中国动画长片，乃是徐克导演的香港动画电影《小倩》。

　　香港动画并不发达，但却有着一个先天的优势基础，那就是香港人热衷的港派漫画。港派漫画虽然毁誉参半，有人爱其独特的画风，有人厌其技术的粗糙和动感的缺失(其实笔者就属于后者中之一员)，但毕竟其风格自成一派，在国内与日美漫画颇有三足鼎立之势。《风云决》即改编自香港漫画家马荣成的《风云》，《风云》当年曾被刘伟强拍成特效武侠大片《风云之雄霸天下》，引来当时一片轰动叫好，《风云决》其实就是《风云雄霸天下》的动画版，只是在剧情上略作调整。当年《风云之雄霸天下》即以特效制作超现实的场景和武打为最大卖点，但毕竟香港的特技水平有限，很多场面无法达到完美的展现，但动画的限制就要小得多，因此可以期望《风云之雄霸天下》中的种种遗憾，可由《风云决》来补足。

　　《风云决》的剧照和片花给了人们很多期待的动力，可以看到影片的画风非常出色，自成一派，表现了中国文化和风光的独特美感，在武打设计方面，将中国武术的美感和神韵，用超现实的风格表现了出来，完成了很多武侠电影中无法完成，或者完成起来不够美感的超现实打斗画面。

　　有看过《风云决》的人这样评价：“画面不仅优美，还很大气。既有中华山水之宏大、高远，又有中国古老神思遐想仙境般的天地。而里面的人物造型也充分表现了东方华人那种深沉、厚重以及体态上那种匀称、矫健。至于武打，更可谓是地道的中华武术了。中华武术，渊源流长，有着丰富的中华文化底蕴。演绎起来，或轻柔、或舒展、或刚健，是云在飘，是风在动，令你品味无限。《风云决》似乎就有这个功能，它的武术动作和人的面部表情、人的喜怒哀乐以及人的言谈话语很自然、很流畅地结合起来，通过功夫，彰显了人的内心丰富的情感世界。说它再现中华武术魂，大概就是如此吧。”这段评价足以勾起中国动画和武侠迷们走进影院的热情，希望《风云决》名可副实。

　　《风云决》的导演是林超贤，可以看到，与《葫芦兄弟》走儿童路线相比，《风云决》相对较为成人和商业，正如《葫芦兄弟》设在六一档上映，而《风云决》则定在暑期档。在配音方面，《葫芦兄弟》这一次请来了几位儿童节目的小主持人，而《风云决》中的主角聂风和步惊云，则由任贤齐和黄晓明配音，此外也有上译厂的多位配音演员加盟。

　　理想还是现实，东方还是西方，平等还是说教，艺术还是娱乐，中国动画路在何方？《葫芦兄弟》和《风云决》不论成败如何，至少都会为中国动画的复兴提供新的参考座标。当年，张彻对闯荡好莱坞的吴宇森嘱咐说：要用西方电影形式包含中国文化精神，这句话或许也适合中国动画来借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