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克曼专访

　　1、这一次来北京演出是以室内乐作品为主，而且你近几年演出活动中有大量的室内乐的演出，能不能告诉我们为什么如此强调室内乐的演奏？在中国，很多学生都 愿意成为独奏家，而对室内乐的训练和演奏就相对忽视，您觉得室内乐演奏和学习对于一个小提琴演奏家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答：对于我来说，或者我相信对于任何一个器乐演奏家来说，室内乐是一种最基本、最重要和最完美的音乐形式。

我们今天所知道的西方古典音乐形式就是从中古时代的四声部歌咏演变而来，因此西方音乐的和声基础就是四声部。缺乏对多声部结构的理解，就不能成为一个完美的器乐演奏家。我从七岁半开始就和我的父亲拉二重奏。九岁开始，我每星期都要拉四重奏。对于我来说，从一开始室内乐给我带来的美感和享受往往多于独奏。今天我回想起来能有这样的音乐修养和比较全面的音乐知识，是和我大量的室内乐演奏分不开的。作为一个音乐家，最重要的就是要用耳朵听。而对于一个器乐演奏家来说，没有比室内乐更有效的训练耳朵的方法了。因此我要求我所有的学生把室内乐作为必修课。连我的小提琴学生都必须要有一个阶段在重奏中演奏中提琴，来训练熟悉及聆听其他声部的能力。这样训练出来的演奏家才是一个全面的音乐家。

　　2、距离第一次来北京已经11年之久，您还能记得当年在北京演 出给你留下的印象吗？能讲讲你印象最深的方和发生的事吗？

　　答：我当时就感受到这是一个正在苏醒(博客)中的经济巨人，到处是建筑工地，新的建筑和新的汽车，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旧的北京城，除了那个时候我去看了长城才感受到中国的古老和历史之外。这是一个新兴的，并且是充满爆发力的城市。但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还是中国的人民。我感受到他们思想解放，像海绵一般对西方的古典音乐充满好奇和兴趣，渴望着要听到更多更好的西方古典音乐。我特别愿意为这样的听众演奏。

　　3、这一次您带来您的夫人，大提琴演奏家阿曼达•弗赛斯和您一起演出。能否向北京观众介绍一下她的情况，以及二位在音乐之外的生活？

　　答：哈哈！和所有的夫妻一样，我们也经常吵架。但是我必须要说，我们在音乐上是如此的默契，几乎不需要再用语言来沟通了。阿曼达是位我所遇到过的少有的演奏起来毫不费力的大提琴家。她的技巧全面，有着敏感的听觉和极佳的音准。尤其可贵的是，因为他父亲是澳大利亚一个乐队的长号首席兼作曲家，因此她从小就受到良好的全面的音乐教育，熟知各种音乐形式。这使得她成长为一位音乐修养全面的音乐家。因此和她一起演奏室内乐是我极大的享受。

　　4、除了演奏以外您还经常担任指挥，这对于您的小提琴演奏有什么影响？

　　答：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对我来说，任何的音乐形式都有着紧密的内在联系，实际上是不可分割的。一个指挥如果不熟悉贝多芬的四重奏，就不可能指挥好贝多芬的交响乐。反之，一个演奏家如不熟悉贝多芬的交响乐，也就不能拉好贝多芬的小提琴协奏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所能涉足的音乐形式越多，你对音乐的理解就越全面、越深刻。作为我个人来说，从小就对一切不同的音乐形式充满了好奇。虽然我从小学小提琴，但却经常逃课，或不练琴，为的是溜进音乐厅去听以色列爱乐乐团的交响音乐会。现在回想起来那真是一个令人怀念的古典音乐的黄金时代。那时候所有当代伟大的指挥家都来和以色列爱乐合作，如：克兰佩勒，库贝利克，切利比达奇等。我到了纽约后又深深被伯恩斯坦所指挥的纽约爱乐所吸引。从11岁起我就开始对研读乐队总谱感兴趣。从70年代起，就跟随好几位大师学习指挥。顺便提一句，今年已是我担任加拿大国家艺术中心管弦乐团音乐总监的第十个年头了。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在从小提琴演奏家到指挥家的过渡中没有走过任何弯路。

　　5、您还记得在您的艺术生涯中最重要的一场演出或者对自己的艺术产生最重要影响的演出吗？您还能告诉我们，在您当年的学习小提琴过程中对您影响最深的故事吗？

　　答：第一个对我的艺术生涯起了不可估量的影响之人就是伟大的西班牙大提琴家帕布洛•卡萨尔斯。我从12岁起就几乎天天和他呆在一起，听他演奏、听他上课、为他演奏或和他一起演奏。要知道他虽然活到了20世纪中叶，但实际上他是一位19世纪的艺术家。卡萨尔斯小时候勃拉姆斯还活着，而德彪西，拉威尔是他的密友。通过他，所有这些十九世纪末及二十世纪初伟大作曲家的音乐都在我面前变成了活生生的东西。第二个对我起了重要影响的人物，就是伊萨克•斯特恩。他独特的小提琴演奏风格，他的音乐修养，他的做人原则都深深地影响了我。更不要提，是他把我带到美国，为我创造了优越的学习条件。他对于我来说既是恩师又是慈父。另外我还要说的就是布达佩斯四重奏团的四位音乐巨人。我永远不会忘记小时候聆听他们演奏全套贝多芬四重奏那种令人震颤的经历和感受。要知道那时候（上个世纪50年代）他们可是唯一的能这么演奏的四重奏团。还有四十五年和丹尼尔•巴伦博伊姆的友谊和合作。尤其是短暂却难忘的和贾克林•杜普雷的友谊和合作，以及和诸如大卫•奥伊斯特拉赫，李赫特等大师的友谊和合作，都给我的成长带来了不可估量的影响。今天回想起来，卡萨尔斯在那个时候就嘱咐我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拉巴赫。当时我还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而现在我确确实实是每天起床后先拉一小时的巴赫。因为我大半辈子的音乐生涯使我深感巴赫是一切音乐的核心，是音乐家做人的金律（golden rule）。巴赫音乐中所体现的完美的结构、严密的逻辑、丰富的和声以及充满深刻的人文主义的壮美的旋律，是我们每一个音乐家一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感源泉。

　　6、中国听众对室内乐欣赏还不是太熟悉，您对他们有什么建议？

　　答：多听！欣赏和听懂室内乐的关键，在于能鉴别和享受不同声部的声音。这既是挑战，又是一种乐趣。设法让你有能力辨别第一提琴和第二提琴之间的对话，辨别中提琴和大提琴相似与不同之处，你一定会得到更大的享受和满足。

　　10、中国有很多学习小提琴的孩子，您能为刚刚学琴的孩子一些忠告吗？比如怎样才能学好小提琴？每天需要练习多少时间？以及家长应该怎样督促孩子真正学好小提琴？

　　答：慢练！仔细的听音准。早点开始学和声。九岁就要开始演奏室内乐。早一点开始听各种不同形式的音乐作品。不要光听小提琴的唱片。要听也只听最好的大师的录音。

　　11、您这次来北京对中国的听众有什么期待吗？

　　答：我热爱中国，我热爱中国人民，因为他们是深刻的思想家，所以我会经常到中国来。我希望我的到来能对中国的年轻人，尤其是年轻的音乐家有所帮助、有所启发。因为教育人、培养人需要时间，不可能一蹴而就，一夜成功。我愿意为此不断地作出我的贡献。所以我期待着在中国的演出将是一次美妙而难忘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