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触及当代军事生活前沿话题的又一部力作

《战争目光》剧照

　　关注当代军营生活，瞄准新军事变革的前沿话题，是近年来军内外从事军事题材电视剧创作的艺术家追求的一种目标。从前几年的《DA师》、《突出重围》，到近几年的《沙场点兵》、《垂直打击》等作品，都作了具有很有意义的探索。因其是探索，就难免有这样那样的弊端，诸如演习场模式的老套，情节结构的雷同，触及现实生活时的束手束脚，等等。广大观众对此种情况在审慎的批评中充满着期待，那就是期待表现当代军营生活前沿话题的电视剧创作能有所突破、有所创新；期待能看到鲜活的具有强烈的时代气息的大作力作。

如果说前边提到的那些作品某种意义上是一种“开拓”和“研究”的话，那么，不久前由八一厂制作完成的军事题材长篇电视剧，堪称是一部在同类题材创作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大作力作。到目前为止，这类题材的作品虽然不是太多，但我认为，《战争目光》将这类题材的创作提升了一个新高度。中央电视台之所以在黄金时段，在十七大召开前夕的特殊时间播出这部作品，我想不仅仅是因为作品写了新军事变革这样一个炙手可热的题材，更在于作品对这样一个重要题材非同寻常完美的艺术呈现。

　　我之所以为此称赞这部作品，首先在于作品的创新。写当代题材，写眼下发生的故事，写今日军营的“现在进行时”，不仅是党中央中央军委赋予电视剧艺术家们的光荣使命，更是广大人民群众对电视艺术家的热切期盼。因为眼下随着新军事变革的不断深入，随着国际风云的迅速变幻，人民群众太需要通过艺术方式来认识日新月异的军营生活了。但是，表现“现在进行时”，并不意味着简单地搞一下军事新装备大检阅，或者热热闹闹地搞一番红蓝双方炮火轰鸣的对抗。实践证明，开始有那么一两部作品尚觉新鲜，但多了成了套路，便又会成为观众厌烦的习惯模式。《战争目光》的编导者们对电视剧创作的这种现状及观众审美的这种微妙心理，应该说了熟于心。所以，在作品中力求挖掘生活的本质，力求表现出新军事变革这个时代浪潮中人物的心理嬗变，力求在作品赏心悦目的同时更能烘托我们时代的大主题。一开始，《战争目光》就回避了以往有些作品中人物背景和展开故事前的冗长铺垫和交待，一下子便触及到了矛盾的焦点：当新军事变革的浪潮席卷而来时，军事斗争准备的形势迫切要求部队尽快完成由半机械化、机械化到信息化的转变时，部队上上下下所面临的多种矛盾。首先是部队军事训练及兵员素质与现实要求的巨大差距；其次在指挥员层面对新军事变革理解上新旧两种思想的正面交锋。此外，还有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官兵所面对的种种新问题新矛盾。应该说，在触及现实生活的矛盾方面，编导者在这部作品倾注了最多的笔墨。不管是郭长庆与江永良在对新军事变革理解上的思想交锋，还是部队训练中的形式主义与军事斗争准备要求的巨大差距，作品展示得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写矛盾，写现实生活中的矛盾，一直是被视为军事题材创作的敏感地带。弄得不好，常常被视为“暴露阴暗面”看待。然而，不写矛盾，不干预生活，一部艺术作品不可能具有思想的深度，关键看你怎么去表现。我认为，《战争目光》在对现实矛盾反映的把握上，掌握了一个很好的尺度，主人公江永良所在的凤凰山基地，所存在的问题是方方面面的，如不少官兵对商品经济过于浓厚的兴趣，献身国防现代化的观念模糊；有的官兵受世俗观念的影响，热衷于开后门、拉关系、请客送礼、弄虚作假，败坏了军营的空气；有的官兵娇气过重，不愿意吃苦受累，军事素质差距较大；有的部队一方面是经费捉襟见肘，另一方面迎来送往又大手大脚；有的干部已经不习惯于出操列队，营级军官的体重指标已经超出很多……诸如此类，都是阻碍凤凰山训练基地朝现代化正规化迈进的障碍。重要的是，作品写这些矛盾，并非是一味地展示矛盾，而是为了在正视矛盾和克服矛盾中寻求发展。因此，虽然矛盾错综复杂，但整部作品不失昂扬向上的格调。特别是主人公江永良，这个新军事变革中典型的知识型军人，极具创新意识和开拓精神。他最典型的特点，即在他所认为的“非军事化倾向”的诸多矛盾中，不回避，不退缩，勇敢正视且善于斗争。在江永良看来，国防现代化，首先是思想的现代化、观念的现代化和人的素质的现代化，而武器的现代化只是国防现代化的一个组成部分。部队训练改革，首先要着眼于这些因素，他认为，凤凰山的当务之急，是要全面加强部队的革命化和正规化建设，提高官兵素质，而不是马上着眼什么庞大的惹人注目的训练计划。他的这种基于凤凰山基地现状的思考，应该说是科学的也是切合实际的。但是以基地司令员郭长庆为代表的其他领导，则认为战斗精神训练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着眼点如果首先放在战斗精神训练，会影响官兵对新技术新装备新战术的运用。两个人关于凤凰山基地建设计划的尖锐矛盾，也反映了两种不同观念的差别。在江永良看来，原来计划沿袭了传统的作业路子，缺乏大胆想象和创新精神，也与现代化战争的要求有差距，主张提出进行较大修改。而在郭长庆看来，凤凰山基地是军区关注的热点，是他自己的自留地，不容别人染指。他不想让凤凰山的成绩，变成别人指导的结果，一个在正师职务上已经干了三年的主官，他急于将凤凰山的一切成绩都归于自己名下。正是这种复杂的心理，使他在许多环节上与江永良显得很不协调，再加上江永良思想深处对郭长庆怀所有的“报恩”思想，使两人之间的矛盾纠葛极具生活气息且真实可信。江永良从毛遂自荐出任基地司令到后来又主动要求军区撤回将成定局的成命，从两人酒宴上剑拔弩张的正面交锋到双方彼此的谅解和宽容，这些重要情节都如从现实军营生活中信手拈来。让观众看来，就如同发生在身边的昨日故事。如果说，《战争目光》是一部写现实题材最为成功的军事题材文艺作品的话，那么作品最大的亮点在于编导游刃有余地对现实生活矛盾的描写上。矛盾写好了，作品便显得深刻和凝重；矛盾写好了，便会给人更多的思想启示。

　　其次，《战争目光》的成功之处，还在于作品成功地塑造江永良、郭长庆等光彩照人的人物形象。近年来，理论界对军事题材电视剧创作，有过这样一种评介，凡是那些着眼塑造人物，写人物的命运变化的，都能成为脍炙人口能流传下来的作品，比如《亮剑》；相反，那些着眼于写重要事件，为某种口号、思想作注脚的作品，往往是昙花一现，留不下来，传不下去。细细数来，这的确是一个被实践所证明的事实。然而，这也决非意味着一写重要题材、重要事件，注定就写不好人物，两者并不矛盾。《战争目光》写的是新军事变革这个时代主题，触及的是当代军事生活最前沿的话题，但人物一个个都写得生动感人，具有极为鲜明的时代色彩。综观整部作品，可以看出，虽然贯穿全剧的千手观音也好，铁马行动也好，作为极具故事性的事件，编导者始终把这些内容放在烘托人物的背景位置上，而把更主要的笔墨，放在写人物的性格冲突，观念冲突和人物塑造上。江永良作为类型人物，此前的一些作品都曾有过，但给观众留下烙印的人物不多，主要原因多是因为作品偏重于对演习场面的展示、对事件的直白叙述以及对一些新军事概念的诠释上，人物大多成了事件的陪衬，形象大多雷同。应该说，《战争目光》的编导是认真研究了先前这些作品的成败得失的。在江永良、孔令光、刘田居这三个知识军人的形象，江永良是个代表。三个人作为中国军事代表团的军事观察员，都曾观摩美、英等西方国家的军事演习。面对新军事变革中已经走在前面的西方各国军队，他们都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因此，在推动部队新军事变革中，他们具有非常强烈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具有非常强烈的忧患意识。这种忧患意识，在江永良身上反映得最为明显。他主动请缨出任基地司令，他大胆向传统训练方法挑战，他治军带兵的一套新思路，这些一个又一个大胆举动，之所以能赢得观众的认可和赞同，就在于他出于一种强烈的忧患意识，他是在替部队建设着想。与以往的同类形象不同，作品不仅写出了他的英雄气概，更写出了这个人物的性格特色。作为郭长庆把他特招二次入伍的干部，他或多或少在老领导面前有这样那样的思想顾虑。这个顾虑，最鲜明地体现在他主却要求当司令，后又要求撤回的举措上。这说明在这个人物的思想深处，他还未能超越传统文化的约束，他也在不断地完成自我超越。正是编导注重人物的这种心理变化及性格发展，因此出现在荧屏上的人物形象才显得真实可信。

　　比较起来，基地司令郭长庆这个人物，是《战争目光》中最具亮点的形象。作为基地主官，从一开始对新观念、新技术、新战术的被动接受，到最后让位于年轻人，找到自身差距，被安排到院校学习。这个变化过程写得流畅逼真，自然自如。郭长庆这个人物，是变革年代军营指挥员的典型代表。部队实现跨越式发展，不仅是变装备，更主要的是变观念、变思想。告别传统的思维方式和思想观念是痛苦的，但部队要完成新军事变革，这是一个必须的过程。作为类型人物，郭长庆又是一个特殊时期的军营人物的代表。他最后在人们的饱含热泪的夹道相送中走出生活多年的熟悉军营，颇具象征意义。一个时代，一种观念已经成为历史，以江永良为代表的一批充满活力的青年军人，将成为军营的主人。不能跟上时代发展前进的步伐，就可能落伍，就可能掉队，面对扑面而来的新思想、新观念，就会觉得很不适应。从这个方面讲，郭长庆这个形象给今天的带兵人会有更多的思想启示。

　　此外，作品中的一批年轻人如徐光辉、周晓红、贝明珠等，也都塑造得鲜活生动，栩栩如生，极具生活气息和个性色彩。由他们演绎的军营故事、情感纠葛，以及围绕“千手观音”计划展开的矛盾起伏，都生动展现了今日军营的特定氛围。正是这批非主要人物的成功，使主要人物江永良等，更显得充实完整，整部作品也增添了整体的可观赏性。

　　作为一部成功的军事题材作品，《战争目光》在故事结构上也有许多创新意义。诸如通过梦幻演绎的城市遭受突袭，通过海外救援行动对千手观音计划的实际测试，都是以往作品中不曾有过的表现手法。正是这一个又一个颇具悬念的情节故事，使整部作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具有较强的艺术色彩。作为一部表现当代军营生活的作品，《战争目光》无疑是思想性艺术性俱佳的上乘之作，我们在为这部作品击掌叫好的同时，也期盼着广大电视文艺工作者创作更多的为观众喜闻乐见的军事现实题材的好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