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战争目光》的艺术性：人物·事件·冲突

　　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和平年代里、在面对“台独”分子不断挑衅企图分裂祖国的情况下、在面对日益猖獗的恐怖分子、海岛等带来新的安全威胁时、在面对要全力以赴保卫三十年来的改革开放的经济成果时……中国军人将怎么办？中国军队将怎么办？这就是要不断改革创新、建设现代化强大的国防。

中国军队的新军事变革思想和行动将极为有利于从根本建设强大的国防。23集电视剧《战争目光》通过审美化方式艺术地诠释了这一理念。凡艺术作品的思想性往往是由艺术形象来传达的。《战争目光》通过人物、事件、冲突等方面塑造了江永良、徐光辉、周晓虹、郭长庆、张玉林等艺术形象，给观众带来了审美愉悦。

一

　　电视剧中的事件特别是长篇电视连续剧中有着重大的作用。要塑造鲜活的、生动的、有血有肉的具有独特个性的人物形象，就必须将人物放置在一定的事件之中。江永良是接受过良好高等教育、精通高新技术的专业知识，是“千手观音”系统的设计者、实践者，是新军事变革思想积极的推行者，是当代军营中知识分子对国家、对民族的安全有着忧患意识和强烈爱国主义情怀的典型代表。艺术家为了塑造好这一艺术形象，把江永良放置在一个又一个事件之中，不断地激起千层浪。作品一开场就把江永良推进到凤凰山基地进行军事演习的事件里。基地政委郭长庆下令演习部队在操场进行庆典式的集结；刚从国外回来的江永良在军区信息控制中心得到有民用信息干扰，就意识到在太空有国外卫星对凤凰山军演监控，就火速赶到基地让郭政委立即停止部队集结；当江永良再次发现一不明国籍的卫星对演习的监控时，他向罗参谋要求中止演习。在这件事件中，我们看到江永良高度的责任意识、国家安全意识，以及展现他对高新技术掌握的熟练程度，让我看到的是一个崭新的军人。但演习事件并未完，紧接着就发生了对演习的讲评事件，这一事件中，江永良尖锐质疑这次演习“是在演戏呀还是演习呀，……是阅兵呢还是在验尸！”。并且全面阐述信息战的本质。这又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坚持原则、敢于发表自己意见的正直、正义的军人。又紧接着江永良又奉命到凤凰山基地围绕军演失败对基地工作进行评估。在评估工作中我们又看到江永良与郭政委之间的友谊和矛盾，这又让我们看到江永良是一个有情有义、感情深藏且丰富的军人。紧接着调整凤凰山基地领导班子，几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郭长庆被任命为基地司令，由于事先江永良向领导汇报了自身“有许多欠缺的地方”，要收回做凤凰山军事主官的申请报告，这次江永良被任命为基地参谋长。这一事件中，又让我看到一个能够看到自己不足的客观、冷静的军人。这是作品一开始围绕军演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从这些事件中我看到了什么？其一，基地领导在信息战的认识上存在着根本的差异；其二，引出了人物关系和之间的冲突；其三，提出了新时期军人的根本任务及新军事变革思想和大国防观念；其四，谁对谁错，产生悬念。

　　一部长篇电视剧中没有事不行，没有事件就没有了故事，也就通常所说的没有戏可看了。当前在电视剧中对“事件”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为了写事件而写事件，满足于写事件的过程。这样的作品却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写人。第二种是通过事件主要是写人物。通过对有意义事件的选择和表现，来表现事件中的人及人物关系，以及通过事件凸显人的独特性格，揭示人物的情感，展示人物独特的命运。写事件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物放到事件中去。这里要指出的是生活中存在大量的事件，但它们并不是都是“有意义”的，关键在你所选择的事件一定要有利于塑造人物形象，有利于表现人物特别的个性，成为有别于他人的性格的鲜活性。电视剧《战争目光》一开场选择“军演”事件，立即将所涉及的人物及人物关系带入到一系列的性格冲突（戏剧冲突）之中，“戏”就这样地一幕一幕演下去，观众也就关心戏中人物的命运。这部剧中除了“军演”事件外，还有“高胜岛事件”、“菜棚失火事件”、“博士军官离伍事件”、“连队对抗事件”、“贝明珠牺牲事件”、“董纪中泄密事件”、“阿什卡布救人事件”……电视剧中“有意义”的事件是土壤、是水分、是空气，人物的性格是种子。土壤肥沃、水分和空气充足，那么人物性格这颗种子才能很好地发芽、开花、结果。这部电视剧里艺术家们选择的这些“有意义”的事件，让我们看到了像江永良的军人典型，他们在新军事变革中的理想、奉献精神，同时也让我们认识到作为艺术形象的江永良的性格特征，以及他与他的战友们在新军事变革过程中思想感情、人物命运、使命意识、军人职责的深刻变化。而郭长庆的悲剧色彩命运，则是他长期固守旧文化的习惯思维的结果，而张玉林走上犯罪的道路，这是顽固地坚持错误价值观的必然结果。

二

　　通过人物的性格冲突来刻画人物性格，这是叙事艺术也是电视剧艺术的一个基本规律。法国戏剧理论家布伦退尔的“没有冲突就没有戏剧”已成为人所尽知的一个原则。中国戏剧理论家谭霈生教授指出：“真正具有强烈戏剧性的剧作，冲突的开展都是有独特性的，冲突的独特性恰恰来自独特的性格。”①电视剧《战争目光》的成功之处在于通过一系列人物的性格冲突（戏剧冲突，下同）塑造了江永良、郭长庆、张玉林、徐光辉、周晓虹、贝明珠、袁高、阳安夏等人物形象，其中江永良、郭长庆的形象更为成功。《战争目光》这剧中，主要从四个方面的性格冲突来刻画人物的独特性格。

　　其一，江永良与郭长庆之间的冲突。这两个人物关系的特殊性而引出来的性格冲突的特殊性。郭长庆是基地司令、军事主官，又是他将江永良带入军营又送入军校，对江永良既有师长之恩，又有似兄长之情。郭长庆虽为军事主官，但军事素质不高，虽然也努力学习高新技术，但往往心有余力而力不足，他安于现状，满足于前呼后拥，有较强的权力欲，大小事全抓在自己手中，缺乏对信息战的战略性地位的认识。而江永良是基地参谋长，郭长庆的下级。他是新一代知识型军官的典型，作为职业军人，有强烈的忧患意识；他是新军事变革的勇于实践者；他自信、高傲，有很强的工作能力，熟练掌握高新技术在军事上的应用，具有高度的责任心和事业心。于是这两个人之间的性格冲突是必然的。围绕“军演”是两个人第一次冲突，江永良认为演戏似的“军演”是“多么荒唐”，而郭长庆反对江永良的批评：“我到现在并没有觉得有多么荒唐”，并反驳江永良：“难道你给我们放的哪些外国军事演习，就没有表演成分了！”而后又围绕“作训大纲”进行了很多次、很长时间的争论和冲突。江永良批评张玉林写的“作训大纲”，是原来的大纲的修修补补，是应付差使，必须推翻重来。而郭长庆认为“张玉林这份作训计划大致可以，思路是对的……”并提醒江永良“我是凤凰山基地司令”，“你只是参谋长”。江永良积极推进“千手观音系统”建设，要对司令部机关进行改革，又遭到郭长庆坚决反对。如果说上一次的冲突表面是两种不同的军事观念的冲突——机械化、半机械化与信息化的争论，那么这次关于“作训计划”的争论，是上次表面化争论的延续和深化，涉及到凤凰山战略信息化建设，关系到“千手观音系统”的落实。“方案”之争由两人之间争论发展到党委常委会上之争，双方各不相让。江永良对郭长庆说：“我们必须旗帜鲜明地把我们改革方案报上去！”，郭长庆也针锋相对一步不让说：“我可以旗帜鲜明告诉你……撤销合并这么多科室这一条我是坚决反对！”。面对郭长庆顽固守旧的立场，为了凤凰山改革创新的大业，江永良以难以置信的魄力冷静而理智地常委会表示以个人名义将他的“作训大纲”与申请做凤凰山基地司令上报军区。由“方案”之争发展到谁当司令，性格冲突发展到了顶点，就像约翰•霍华德•劳逊所说的那样戏剧冲突“它所具有的强度足以导使冲突达到危机的顶点。”②

　　从以上叙述的江永良和郭长庆的性格冲突，比较清晰地突出了这两个人的性格特征和鲜活的个性，以及他们个性的丰富性，同时也充分表现出在冲突的过程中他们内心情感的矛盾、痛苦、困惑。江永良和郭长庆两个具有艺术形象之美就活生生地站立在我们的眼前。

　　其二，如果说江永良和郭长庆的性格冲突本质上是两种军事观念、两种知识结构、两种文化观念的冲突，那么江永良和张玉林的性格冲突则是两种不同的人生观和价值观的冲突。

　　张玉林是凤凰山基地作训科科长，身负要职，但他根本不懂军事技术，更不懂高新技术。江永良推行的“千手观音系统”从根本上动摇了作训科长的职务；又由于张玉林始终将郭司令拉出来当作他的挡箭牌，顽固地推行他的花拳绣腿的“作训大纲”，成为江永良改革创新的绊脚石。他不断地向江永良挑战，当着上级首长面，将江永良自荐基地司令的事当众捅了出来，试图给他以难堪，他颇费心机多次向江永良提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企图抓住江永良的“软肋”，以“情”来阻止江永良的改革；在党委常委会上，他反对江永良提出的将两份“作训大纲”同时上报军区的建议，以及多次到郭司令处挑拨离间，说江永良的坏话……以至于最后走上犯罪道路，成为贝明珠牺牲的直接责任人。

　　毫无疑问，部队也是社会的一部分。在改革开放这一历史进程中，在各种因素的影响下，非马克思主义的价值观，国外资本主义腐朽思想也会渗透到部队生活中来，张玉林就是这种价值观、人生观的代表，他是思想逐步变质的一名不合格的军人。

　　江永良和张玉林的性格冲突，让我们看到了江永良的无私、真诚、奉献、敢于斗争和坚持真理的优秀品质和美好的人格美和人性美。

　　其三，江永良与博士军人袁高和阳安夏之间的性格冲突。袁高、阳安夏等一批硕士、博士到军队来是表现一批知识分子精英参加到部队的国防现代化建设中来。这批知识分子中有些人缺乏对部队使命感的认识，甚至还不认为自己是个兵，而仅仅作为一种职业到部队来。散漫、随意、纪律性差往往成为这些人突出的缺点，甚至还认为部队生活艰苦、待遇低要离开部队。这样的思想状况是与部队的纪律与军人的要求格格不入的。于是发生了“漏岗”、“晚点人易岗”、“退伍转业”、“网上公布他人隐私”和“大棚失火”等事件。面对袁高、阳安夏存在的缺点，江永良既有严格要求，对他们的违纪行为坚持按军队的纪律处理，让他们首先做一名合格的兵，同时，充分发挥他们技术上、知识上的优势。但是这些仍然没有动摇袁高、阳安夏走的决心。江永良既有恨铁不成钢的心痛，又有功败垂成的愤慨，面对这两个心虚的人慷慨陈词：“……将来别人问起来，你们怎么回答……怎样才能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你们留下的是什么？拨闹钟、逃离岗位、在网上惹是非、跟地方百姓打架，现在又把连队的大棚烧了，现在就这样悄悄的走了，你们这样能成才？……原来以为你俩走后会给集训队带来波动，现在看来不用担心，看来他们是非是明确的……不敢在哪儿跌倒不敢在那里爬起来，你们是男人吗？白穿了一回军装，也对不起别人对你们的器重……”袁高、阳安夏在正气凛然的江永良前低下了头。江永良与袁高、阳安夏的性格冲突充分体现出江永良队占有真正的关爱、真心的帮助、真情的期待，凸显出江永良对军队无限的爱和高度的责任心，从而也展现江永良的人格美和人性美。

　　（四）江永良确实是一个很优秀的军人，但他并不是完美无缺的，导演说：“我们决不能把这个人物塑成传统的‘高、大、全’式的英雄人物。” ‘高、大、全’式的人物，就完美无缺，近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了。显然导演的这一审美思想是正确的，当然，这也是通过性格冲突来完成的。例如江永良与田梦虹的冲突，从“铁马系统”到“高胜岛”问题，他俩发生了多次的各不相让的冲突，从两人的性格冲突中，让我们看到江永良在国防意识只看到军队没有看到民间力量参与国防建设的作用，所以罗参谋长提醒江永良：“如何学会与地方力量合作，使我们的小国防变成大国防，我们的小部队变成大部队。这恐怕就是你需要补充的课程。”在四、六两个连队对抗演习中，田梦虹操纵“铁马系统”抓住了江永良指挥的“千手观音系统”出现的漏洞，险些使六连在演习中失利，从而让江永良不敢再小看田梦虹。又如贝明珠牺牲，从另一方面也反映了江永良身上“也发现了一时性起的随意性做法，所以就不能原谅，应当给予行政警告”（罗参谋表语）。又如曹政委两次与江永良谈心交流思想，实际上是批评江永良有些连司令、政委都不知道，不能算小事的事，“是不是过分了！”，也批评江永良与郭长庆发生性格冲突中，要尊重他人，“有些事情在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还要尊重习惯、尊重制度、尊重文化，不然的话呢，很容易事倍功半。”这实际上也表现了曹政委与江永良的性格冲突——思想的冲突。另外，作品也表现了江永良的内心冲突，就是对郭长庆的报恩情怀，就成江永良的“软肋”。当曹主任透露一些消息，也许要上一个更高的平台时，他退却了，用他自己的话说：“凤凰山对我来讲，就是一个特别的地方，它早就是特区了，我超越不了自己。”在情感与事业的矛盾之中，为一己感恩之情，而置凤凰山的事业不顾，这在江永良的内心矛盾冲突中表现出来的痛苦、烦恼，这些情感都表现得真实可信。但毕竟江永良与郭长庆有着深厚之情，作品的结尾，郭长庆悄悄地离家去军校学习，留下了一张年轻时期郭长庆照片给江永良，这使江永良等前来送行的官兵十分感动，全都给嫂子王亚萍敬礼。我看到此流泪了，为军人们珍贵的、真正的友情而感动得流泪。

　　注：①谭霈生著 《论戏剧性》 第67页 北京大学出版社 1981年版

　　②约翰•霍华德•劳逊著 《戏剧与电影的剧作理论与技巧》 第213页

　　中国电影出版社 1961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