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购物指南：《投名状》只差一步，就成经典

　　12月6日，耗资三亿美金的华语头号大片《投名状》在京举行首映典礼及媒体看片会。导演陈可辛携四大主演李连杰、刘德华、金城武和徐静蕾共同擂响“贺岁战鼓”，引发台下如潮粉丝们的连番尖叫。但粉丝们向来盲从，对偶像作品照单全收，情人眼里出西施，东施也成大美女。

所以那些尖叫并不代表什么，《投名状》在质量上能否配得上它那天字第一号的投资，还要由其故事、表演、场景、特效等综合因素来决定。

　　值得庆幸的是，媒体场放映结束后，超过百分之九十的记者及影评人均认为《投名状》相当出彩，它可悲可泣、震人心魄。影片在影像风格和战争场面上的逼真、冷酷、极致，更成为最突出的震撼元素，双剑合壁般刺穿了观众的心，烘托、架高了影片整体的人性及悲剧力量，甚至饱满到足以遮掩故事及人物的种种瑕疵，令人在撼动之余，不忍吹毛求疵。

　　对比以往那些令我们啼笑皆非的所谓武侠大片、史诗巨制，令人震撼、悲叹乃至可以将其缺陷忽略不计的《投名状》，名副其实，堪称老大。该片已于12月13日18点全面登陆中国院线。

　　没有兄弟，只有野兽

　　《投名状》在故事上并无新意：三兄弟患难结义，乱世为寇。原本出身清军将领的老大庞青云野心不死，游说老二赵二虎和老三姜午阳归顺清廷。老二老三本以为自此能让妻儿老小、父老乡亲们都过上好日子，没想到等待他们的是更残怖的战争和更黑暗的阴谋。三兄弟为朝廷拼死征战，喋血沙场，见证了暴戾无常的战争对人性的摧毁，可他们一旦踏上了这条“毁灭之路”，便再无回头之日。嗜杀成性、贪图功利的老大得偿所愿、平步青云，暗地里一直与老二的发妻莲生关系暧昧、藕断丝连，最终他甚至为了个人利欲，置情谊天理于不顾，诱杀老二。老三替天行道，先杀二嫂，再刺大哥，却怎是对手？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清廷自上至下的权谋家们早已为不自量力、自以为是的老大安排好了“后路”，他们借刀杀人，在老三行刺时从神不知鬼不觉的暗处突放冷枪，令天下人皆以为庞青云这员虎将死于刺客之手。当然老三最终也逃不过死路一条。三兄弟最初的结义、梦想、生死与共，一路土崩瓦解，最终沉入万劫不复的人性地狱。

　　也就是说，《投名状》在故事上看似与它的母版《刺马》八九不离十，但在本质上却“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地全面扬弃了老版的脸谱化与所谓的阳刚正义，加重了三兄弟及“二嫂”的真实人性，更下足了百分百的力气用以渲染战争的残酷及相应的人性阴暗面。在那种人若鸿毛、命若野草的战乱年代，谁敢说他能坚守人性之善？所谓良善的老二老三也只拿自己弟兄的命当命，为结“投名状”，不惜滥杀无辜以表忠心，他倆在率军攻陷敌营后更是任由自家兄弟烧杀淫掠却视若无睹。老大起初也是一个胸怀大志的热血男儿，但战乱年代的所谓“大志”，只能靠没完没了没人性的连番杀戮来实现，人一旦杀红了眼，便与禽兽无异。等老二老三以“血的教训”意识到战争机器对人性的变态扭曲时，老大已然泥足深陷、无可自拔。三兄弟最终用以解决所谓的“善恶之争”的方式，仍是没完没了、血肉飞溅的杀杀杀，如此这般的“投名状”之诞生与崩溃，充满了对战争、人性的反讽与逼视，甚至从骨子里便颠覆了《刺马》及一系列所谓的“热血兄弟片”对狭隘的个人英雄主义、兄弟情及暴力的盲目赞美乃至诗化，这样的颠覆必定是陈可辛在创作之初就图谋的意念及表达，最终他成功了。

　　惨烈到底，一气呵成

　　如果说《投名状》在主题上胜在对人性的质疑和对战争的控诉这两方面的话，上一部华语大片《黄金甲》和紧随《投名状》之后上映的《集结号》刚好在这两个方面亦做出了大步尝试。

　　相比之下，《黄金甲》更侧重权力对人性的异化，但因为没有更写实更残酷的战争来烘托，便显得比《投名状》更刻意、更表象一些，它也玩儿残酷、玩儿血腥，但玩儿的太“寓言”了，反而不如《投名状》借用最真实、最直接的战争细节玩得有劲儿、不做作。观众直接就被代入血肉横飞、生死一线的险恶疆场，与三兄弟同生共死，所体验到的种种残酷、爆裂与质问，很是感同身受。

　　事实上陈可辛为使《投名状》不落一般古装大片漫天乱飞、不合实际的俗套，更为使影片具有十足的真实震撼性，反复向武术指导程小东强调不要掉钢丝，甚至动作场面不要有传统的一招一式，这可难坏了“钢丝之王”程小东。其实影片第一场动作戏——三兄弟在“一线天”拦截官兵抢夺军饷，金城武饰演的老三姜武阳顺着钢索从天而降、一刀割颈，仍落入了武侠片的超人模式，甚至有《黄金甲》中黑衣暗杀团天坑围杀小宫女一家的影子，估计陈可辛对程小东的此番设计有所顾虑，所以这场戏硬是拍了三个礼拜，陈可辛事后说：“那场戏所有的错误，都是因为我和程小东在观念上的相反，很多时候他觉得是实，对我来说就是虚，所以终于拍完这场戏后，我们就回北京休息了四天，我在这四天把要拍的每一场戏应该是什么样子的，都很具体地写出来，后来拍戏的时候，我通常把想要的感觉先告诉李连杰，他再和程小东沟通，他是我俩之间一个很强的翻译。”

　　再比《集结号》。说实话，《集结号》在战争场景方面，比《投名状》更真实、更惨烈，《投名状》拍的毕竟是古代战争，所以某些细节仍有主观臆造出的虚假之嫌，三兄弟力搏千余敌军的场面仍是生生营造出来的，但《集结号》拼得可是真枪实弹，再勇猛的士兵也没有横扫千军万夫莫敌的，说挂就挂了，任你再怎么悲愤骁勇都成炮灰。所以《集结号》在战争细节上的可看性与震撼性上更胜《投名状》一筹。但整体相比，《投名状》那压抑悲壮、咄咄逼人的气质是自始至终的，连番大战、外加最后的行刺场景，也令其在好看度上一气呵成，而《集结号》到了后半段则稍嫌空洞，在故事上不出所料，在场面上也再无“盛况”。

　　当然《集结号》受制于故事题材，又因其现实性，所以无论在创作还是送审方面都颇难大展拳脚，它1000万美金的投入与《投名状》的三亿人民币相比也捉襟见肘，所以无法如此简单类比。但单从作为消费者的观众的角度来看，同为战争片的《投名状》显得更有劲儿，也更有深意一些。

　　最棒的戏，不动刀枪

　　《投名状》中的好看大戏包括：三兄弟“一线天”抢夺军饷、三兄弟率领800战士以肉身血拼舒城3000敌军、包围苏州整整一年、赵二虎孤身潜入苏州刺杀敌军将领、庞青云命令射杀上千降兵、赵二虎被庞青云诱杀于雨中空城、姜午阳行刺庞青云……

　　其中最为激烈的战争大戏是三兄弟率军血拼舒城敌军，姜午阳先率“肉垫”步兵以命挡枪，赵二虎继而率蒙眼骑兵忘死突击，最后庞青云杀入乱军，掀翻大炮……其中不乏流弹射头、长枪穿胸、以身挡炮的血腥场景，加上冷冽幽清、阴郁肃杀的影像格调，十分悲壮、狂躁、暴力。

　　但陈可辛最推崇的却是几乎没有动作与战争场景的“包围苏州”戏份。他说：“整段戏没有实战动作，但处处都有压力，兄弟的决裂、三角恋情的爆发，都在这儿，还有5分钟杀降的戏，没有看到一个被杀的人，只看到一帮疯狂杀人的人。我很感兴趣的是，人在什么情况下，可以在战场上这样杀手无寸铁的人？”

　　这段苦围苏州一年却久攻不下的戏，最后发展到围城内外皆如人间地狱，城外战壕里的清军们饥寒交迫，甚至产生幻觉，城内的太平军战士和妇孺们也命悬一线。所有人都像活在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头顶无尽黑暗。危机关头，赵二虎潜入城中，试图行刺敌首，换取兄弟们的保命食量，没想到该太平军将领自行撞上赵二虎的利刃，临死前说：“只有我死了，城里的人才会降，才能保命。”赵二虎深受震动，答应他不杀降兵，没想到城门一开，庞青云便大开杀戒，将数千太平军将士围杀于堡垒中。

　　这段戏足足吃去了《投名状》的三十五分钟，却没有厮杀，没有对战，兵不见血，更多拍的是战争状态下的愁云惨雾、人若蝼蚁。陈可辛解释这段戏的灵感来源说：“我小时候看过《西线无战事》这本小说，后来也被拍成了伟大的反战电影，那里面就讲大家都在战壕里，像老鼠一样不能出来，因为一出来就会死，上面无人地带里有个战友，整整哭了五天才挣扎着死去，可是你又不能出去拉他一把。这就是战争的残酷。”

　　为了突出这段戏的黑暗莫测，陈可辛要求摄影师黄岳泰将战壕和城池之间拍成完全漆黑的感觉，一旦踏进那片黑暗，便无异于下地狱了。偶尔有光亮一闪，如果你看见了，你也就死定了，因为那是突如其来的炮火。

　　陈可辛对这样的暗黑效果十分痴迷，他说：“那完全是绝望的黑。和杜可风拍《三更之回家》的时候，我就想要黎明(听歌)从那种黑里走出来，但就是拍不出那种效果，所以我一直都在琢磨怎么实现。这次终于拍到了。”

　　只差一步，就成经典

　　纵横对比，《投名状》都堪称震撼大片，但离经典仍差一步之遥。

　　首先它在故事上了无新意，甚至缺乏原创性，如果没有战争场面和视觉效果的依托，便更显得套路、工整。庞青云与莲生的情感关系交待的更是不清不楚，只言片语不足以令人信服，莲生可以不爱一介武夫赵二虎，但庞青云又有什么值得她冒死偷情的？他俩实在不像一对可以相互取暖的天涯沦落人。就算只为纯粹的情欲，影片中也看不出这方面的蓬勃欲望，只剩下可有可无的腻腻歪歪，莲生于是沦为推波助澜的道具，一旦轮到三兄弟闹矛盾的时候，她就恰如其分地出现了，好像一直在等着挨那最后一刀似的。赵二虎与姜午阳这两个角色也稍嫌简单，尤其是姜午阳，也就等着捅出那最后一刀呢。

　　另外影片对于幕后最大黑手的朝内当权派与阴谋家们的设定也过于符号化、游戏化了，战争如此真实残酷，那三个总跳出来说书演戏一般的朝廷大员未免显得有些简单、单调，反而减轻了阴谋的重量，进而削弱了影片整体的悲剧感。

　　当然上述所谓瑕疵均有可能源于影片在篇幅、资金及审查上的种种制约。长度有限、资金有限，很多戏份便无从展开，只得割舍，审查方面据说也为该片造成一些麻烦，比如原有的三兄弟残忍杀害无辜者而结“投名状”的点题戏份，在公映版中竟踪影全无，“太平军”也被完全虚化掉了，攻城前众将士高呼的“抢钱、抢粮、抢女人”的口号最终也被硬生生地“修正”成了“抢钱、抢粮、抢地盘”——有点儿掩耳盗铃的意思。

　　此外，影片那暗黑萧杀的影像风格固然符合影片主旨，但几乎每一帧都被后期特效调的很“风格”，显得太抢眼了，反而会让观众忽略故事和人物，更多记住了强烈的画面感——这有什么问题吗？该片摄影黄岳泰曾说过的话或许可以作为答案：“如果散场之后有观众说这部电影的摄影好，那说明电影好的有限。好的摄影不强调其在电影中的地位，而是用无形的力量令观众投入这部电影的气氛及状态。”本报记者 许涯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