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独稿：陈可辛“港片改革先驱”

　　《投名状》头一周就打下一亿票房，陈可辛导演估计没时间去兴奋，投身电影圈以来他的步伐一直没有停留在自满的台阶上，这次的成功应说是他个人的努力和团队的正常回报。2000年时曾访问他，当时他的新公司Applause Pictures刚成立，正准备打造新式的亚洲电影概念，多年后回望这七年，陈可辛的成功不只是导演功力。而是他不断去思考、突破电影市场的固有模式，整合资源和创造新的市场。趁此机会回顾一下当天和他交流的过程。

　　记得是在Applause Pictures成立时，首先是访问他的拍挡陈德森导演，他说：“这是一个梦，我们尝试令梦境成真。”

　　他提及的“梦”就是要在香港成立一个基地，拉拢亚洲地区具质素的导演合拍一些能够在亚洲多个地区甚至欧美皆有市场潜力的电影，打破过往亚洲各国各自各拍片然后卖埠的惯常方式。资金由有意合作的地区投资者分担，以换取影片完成后在投资者所属地区的一切收益，其余地区的市场收益则均分。

Applause Pictures这个概念跟《晚娘》导演朗斯．尼美毕达也有莫大关系，陈可辛表示在亚太影展看过《鬼妻》及跟朗斯交谈过之后，脑海里就浮现了这个想法，但酝酿了半年也不知应该点做。直到去年陈可辛在香港找到资金之后，就找来陈德森及冯意清成立Applause Pictures。

　　陈导对我说　：“那时人人都说我们的计划是‘高危’的举动，因为大家都看不通为何我们香港要跟一些如泰国及韩国等电影业似乎不及我们的国家合作。但1999年《鬼妻》、《人妖打排球》及韩国电影突然涌入香港，开始引起香港人关注，变相帮了我们一把。”

　　他继续指出香港一直从事电影出口工作，由于过往正值电影市道强势，加上港产片不愁没有东南亚市场，所以很少跟其它地区合作拍片，顶多只是一个香港男主角配一个日本女主角的合作模式。

　　　　陈 :“好莱坞和十多年前的香港及今日的韩国一样，自己的市场很强，为何要跟人家搞合作？所以他们的co-production（合拍者）不多。如果香港仍像八十年代般有庞大的市场，根本没人会有空慢慢谈甚么合拍片！”

　　陈　：“香港电影过往因为环境好，而且是亚洲最大电影出口地区之一，所以很少会跟亚洲国家合作拍片，但现在时移势易，亚洲国家如泰国及韩国的本土电影市场开始蓬勃，他们自己已经可以拍摄到高质素的电影，所以对香港电影的兴趣减少，又由于香港电影本土市场太小，只得六百万人口，很多电影在外埠愈缩愈小的情况下，单靠本地票房收益绝对不能回本。欧洲跟亚洲的情况相似，单一市场太弱，所以一定要组合起来。”

　　合拍片最主要的好处是减低投资者的风险及扩大市场。以一部三千万的香港制作为例，若香港、泰国及韩国也有兴趣投资，现在只要三方的投资者各出一千万便可拍到，归本的可能性提高了，以投资角度看，一部电影的“可拍性”提高了。

　　陈　：“如果不是合拍片，理论上Applause Pictures不会投资。我们对由自己独力承担风险的电影没兴趣。过往有些香港电影只能在香港卖座，但在外国没有市场，我们的目标不是要找两个大明星，拍一部香港收两、三千万的电影！我们宁愿拍一部在几个市场都能收五、六百万的电影。而合拍方式能扩大市场，未拍之前已经找到合作伙伴，代表他们有信心将电影在其占的埠中发行得最好，这比卖片好得多，卖片的话，买家不会这样拼命！”

　　当时的Applause Pictures最希望跟泰国、日本及韩国合作，因为泰国及韩国电影工业目前正处于重生期，特别是后者。陈可辛除了希望藉合拍与亚洲国家互相交换人才之外，还希望可以令香港电影在韩国市场分占一席位。

　　陈当日语重心长的地说：“现在香港电影在韩国市场的位置连非主流也不如。现时一面倒韩国的东西入到香港、香港的东西则入不到韩国。”

　　由于以前香港没有公司做过类似的计划，所以Applause Pictures谈生意的方法是“碰撞”出来的。某些亚洲导演有拍摄意念，陈可辛等会首先跟他们商讨研究市场接受程度，假如大家认为故事不过分地道，有市场潜力，他们便正式开始合作大计。

　　陈：“有时有些好的剧本因为海外市场没有保障，所以我们也要被迫放弃。好像《69两头勾》的导演有一部新片《情迷收音机》，我很喜欢它的故事，但最后我们也无胆投资。”

　　这些经验告诉陈可辛，搞亚洲合拍片的最大困难是找合作伙伴，因为不同的亚洲地区有不同投资的方法及拍片文化，每部合拍的电影都需要新的对话方法。

　　陈 :“以《晚娘》为例，从生意的角度看，我们在拍《晚娘》之前要买三个保险︰一.导演一定要是泰国最出名的导演，在泰国一定会有最基本的市场；二.是锺丽缇在香港、台湾及星马等传统港产片市场有吸引力；三?题材是情欲片，可以吸引欧美市场。但老实说，这三个保险也不一定是「保险」。我们恍如在无法计算的情况下去计算。这条方程式只可行一次，我们未必可以再『算』到多一部。

　　再后来上映的《春逝》为例，这部由《八月照相馆》导演许秦豪执导的新作有第一重保险，但却没有了第二及第三重保险。但日本、韩国及Applause Pictures对许秦豪及《春逝》的剧本有信心，所以便乐于合作投资。日本松竹、韩国Sidus及Applause各出一份资金，前者占日本市场，Sidus占韩国市场，Applause占除日本及韩国以外的所有亚洲地区市场。三个partner在各自市场所得全属自己所有，全世界如北美、南美、欧洲及非洲就三份分。

　　Applause Pictures 用此新的意念拍出大量作品有朗斯．尼美毕达的《晚娘》、许秦豪的《春逝》、黄建新的《谁说我不在乎》(原名：《妈妈到了更年期》)、由香港彭氏兄弟拍摄，郑丹瑞监制的《《见鬼》)、《三更》(Three，香港、泰国及韩国合作)、《金鸡》、《金鸡 2》、《见鬼 2》(香港、泰国及新加坡合作)、《三更 2》(香港、日本及韩国合作)、《见鬼10》(香港)、《如果·爱》(香港、中国、马来西亚) 、《麦兜—春田花花同学会》(香港、中国 )。

　　能在香港电影过去的十年低潮期生存下来而且大展异彩的不多，杜琪峰的银河远走欧洲，取得东方“教父”美名。陈可辛致力于亚洲电影的新模式也让他得到业界的高度赞赏和江湖地位，是次《投名状》的片后工作人员表中除了投资人一行内可见外国人名字之外，绝大部份是中文名，当中有大量的港片精英参与。昨日好友阿木计算了０７年港片票房后欣慰地告诉我港片票房已回归到９７年时的水平。

　　这与香港电影人不断寻找新方向，新出路，新方法的拼博精神是分不开的，十年低潮中我们没有轻言放弃，而是低下头来寻找新的路，同时也为过往的恶行深刻反省。《投名状》得到国人的认可只是港片改革的第一步成功，未来还要继续努力，用尊重观众的心态加上不断创新的手法去拍片，才不负国人对香港电影的热爱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