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吴晓东：站在舞台上的感觉太美了

　　1991年，吴晓东在毕业大戏《鬼魂奏鸣曲》的谢幕舞台上泪流满面。即将去青艺当导演的他，意识到这或许是自己最后一次演绎角色了。吴晓东的心中充满了遗憾，这份遗憾使得他比任何人都更加珍惜重返话剧舞台的机会。

　　拍完《红楼梦》之后，吴晓东进入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学习。尽管专业是导演，他却始终更加偏爱演绎人物。毕业以后吴晓东就一直生活在影视圈，仅在九八年导演了话剧《花房姑娘》。离开话剧舞台太久了，吴晓东说自己已经产生了惰性，可对话剧的热爱却丝毫不减。正值话剧百年，吴晓东骨子里的话剧情结蠢蠢欲动，《失明的城市》宣告了他的归来。

　　吴晓东喜欢在舞台上畅快淋漓的表现人物内心，话剧这种直接的情感表达方式与影视太不一样了，这也正是他醉心于此的原因。今年一整年，吴晓东推掉了所有片约，将自己彻底交给话剧舞台。他说他现在的生活很充实，每天有规律的排戏、休息、研究剧本，这种久违了的感觉让他充满力量，在舞台上寻找自我也让他感到由衷的快乐。

　　排演《失明的城市》时，吴晓东为了找回舞台感觉，每天挤公共汽车，并且总是提前下车，步行半个多小时去剧院。通过这种方式，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将形体状态调整好，使自己适合于话剧舞台。《失明的城市》让吴晓东重新梳洗了自己，也为《奇异的插曲》打下了基础。现在的吴晓东自信满满，尽管还在继续寻找特定情境下人物的心理，但状态已然十分良好。对吴晓东来说，不论是表演还是导演，比起形式，他更注重塑造人物。在对人物心理的把握上，在自我释放与寻找上，吴晓东说他在《奇异的插曲》中的表现会比《失明的城市》更加自如。

　　在《失明的城市》和《奇异的插曲》两部戏中，吴晓东所饰演的角色都是医生。谈及这个巧合，吴晓东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有些人看起来很敦厚，有些人看起来很聪明，有些人可能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丝忧郁，也有些人天生有文化气质。我可能就属于那种知识分子型，看起来好像有点文化，有点书卷气。”吴晓东说到这里就笑起来，“所以从形象和气质上可能比较适合这种角色。”同时他也强调，虽然都是医生，但医生和医生也是不同的。《奇异的插曲》中的达莱尔始终在进行理智与情感的搏斗，这也正是吴晓东正在着重揣摩的。

　　重返话剧舞台的吴晓东有时候也会迷惑，比如《失明的城市》上演后很多人对于他那种理智的表演方式的讨论。“我一直在思考，到底什么是理智什么是感性呢？人哪怕在疯魔的时候也是要有理智的。就好比表演打别人一拳，我就会让自己看起来使出了浑身力气，但又能刚好不打到对方。我觉得演员是需要有这种控制力的，不能说掐人就在舞台上真的把人掐死吧。”也许是因为吴晓东还是个导演，便给人留下了理智的印象。但他认为，要演得理智还是演得疯狂，并不只是表演方式上这种表面化的不同，而完全是取决于人物的。医生的身份决定了他必然是理智的，尽管在《失明的城市》中医生被抛到了一个绝望的境地，可他依然是社会的中坚力量，代表了社会的品质，在他身上体现了整个社会价值的坍塌。医生的精神是坍塌了，可他仍旧是需要理智与判断的，因为他是人们的领导，要支持他的病人们，他不能完全崩溃，无节制的大喊大叫。所以吴晓东并不认同所谓“理智”的说法。《奇异的插曲》更是如此，达莱尔需要理智，否则他不可能从情感中挣脱出来。理智与感性原本就是共存的，就好像达莱尔这样一个冷静的医生，陷入感情漩涡中时，也会做出疯狂的举动。吴晓东不喜欢张扬的东西，他更愿意脚踏实地的分析人物，人物需要怎样就是怎样。

　　舞台上的达莱尔医生与尼娜爱得令人动容，可实际上吴晓东是第一次和师春玲合作。剧中其他演员和吴晓东都是老相识了，反倒是这位女主角，吴晓东是在建组会上才第一次见到她。尽管彼此很陌生，可排起戏来两人却很有默契。吴晓东坦言他是一个从来不要求对方的演员，也不习惯和对方多做交流，因此他一直很怕演感情戏。但这次和师春玲的合作却很愉快，吴晓东也破天荒的常常与她讨论。“这是发挥最好的一次”吴晓东这样评价他与师春玲的合作。

　　男女主角配合默契自然为《奇异的插曲》增色不少，而更令吴晓东高兴的是能够与张奇虹导演合作。

　　张奇虹对奥尼尔的原著做了一个巨大改动，让达莱尔最终从尼娜的情感奴役中解脱了出来。这样一来，吴晓东所饰演的达莱尔就变得更为重要了。吴晓东对此并没有压力，他很认同导演的改动。作为老艺术家，张奇虹导演追求一种精神，这种精神体现在艺术上就是导向性。原著中的达莱尔并没能超越自己，直到最后都停留在虚无中。可这不是张奇虹想要表达的，她想呈现给观众的人生并不是这样消极颓废的，而是除却感情之外还有更重要的精神追求。吴晓东说，戏剧一定是要有导向性的，要教会人善的。就好比好莱坞大片，说到底还是在强调民族精神，强调主旋律。这是艺术创作的规律，不可回避。

　　可是说到底，《奇异的插曲》还是一出讲人的戏，是真正刻画人物内心的戏。吴晓东感叹说“能碰到这样的戏不容易啊！不是演一个符号，而是演一个真正的人。”长期拍摄影视作品的吴晓东说，有的时候他会演得心里发慌，因为没有一个老师在旁边指导。而这次和张奇虹导演合作排演《奇异的插曲》，对他来说就是一个重新学习的过程。张导演会一直在技术上给演员把关，非常细致的抠戏。现在已经很少有导演这样具体的教戏了，吴晓东感到非常高兴。“像张奇虹这样的导演太难得了，她说的话能多学一点多记一点，都是宝贵的财富！”

　　台上的吴晓东享受着话剧带给他的纯粹快乐，全身心的投入。台下的吴晓东总是笑眯眯的端着茶杯，杯子上粘着女儿贴上去的卡通贴纸。他是一位温柔的丈夫，是一位细心的父亲，而此刻，他是一名演员，站在舞台上熠熠生辉。文：潘俣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