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文《天堂口》：枪子崩出来的“后现代”

　　一直都没预料到，黑帮电影能有如此严重的娱乐效应，当张震所饰演的马克吹了吹枪口上的硝烟，歪着脖子猴尖着嗓子说出：“这，才叫杀手……”的时候，满堂的哄笑几乎把影片构建起来的情谊结全然抵消干净。故事所要阐述的兄弟情、男女爱、暴虐与背叛，都在各大主演近乎失控的癫狂表现中崩溃掉，褪色为一团没有任何渊源的荒谬轮盘。

　　我不理解，作为监制的吴宇森，是否真的就有心对自己曾经呕心沥血的《喋血街头》做如此恶搞。我也无法理解，作为制片人的张家振，又是否真的情愿攒来上千万美圆拍出这么荒诞的一部电影。企图以此片一鸣惊人的新晋导演陈奕利，象是端着一筐金银财宝大逛菜市场，采购了一堆打折菜头却找不来零钱。继而，豪华的明星阵容被搁置两厢，唯能扮着痴女癫汉模样词不达意地说情说爱，死死活活的，令影片做了一番足够奢侈的浪费。

　　影片的故事不新鲜，讲述了一段上世纪30年代上海黑帮故事，吴彦祖、刘烨、杨佑宁，分别饰演从乡下来到上海闯世界的年轻人，在这个他们梦想中的“天堂”每个人都想做出一番事业。后因志向不合以及利益的驱使，导致其中一人的暴虐与背叛。为兄弟、为女人，劫后余生的一人拣起枪，去找那曾与自己称兄道弟却沦为恶魔的人去拼命。这个结构，确实与早前吴宇森的《喋血街头》很相象，不同的，只是多了个凶徒洪哥，以及他身边的一个花枝招展的交际花而已。

　　吴彦祖、刘烨、杨佑宁这片中的三兄弟，戏不可谓不多，份也不可谓不足，却偏偏显现出一派不该有的疏离，聚在一块可真是半点也不来电。这种江湖戏，往往暴力为其次，主要的火花还都放在兄弟情谊的演绎上。假若这点不过关，那影片的大半精髓即已经被抽干，剩余的那点你打我杀的噱头则显儿戏。从前，《喋血街头》的经典即在于此。论打论杀论爆破，它不及《英雄本色》系列也不及《辣手神探》，可旧时情谊与现时背叛的反衬，则让一种人群所拉开的两种境域的落差中感受唏嘘。这时，正是强调戏剧力量的大好契机，赋予这种流俗的江湖片以摧毁性力量，以人性震撼人心。可《天堂口》缺的就是这些，不仅没有缔造兄弟之间的情谊框架，甚至让此后的一切冲突变得无厘头起来。否则，最终刘烨所扮演的大哥被刺杀时，吴彦祖担纲的三弟上前怜悯一番也不会引得满场人爆笑。甚至，连老二（杨佑宁）为什么向自己亲哥哥（刘烨）开枪，马克（张震）到底是不是洪哥（孙红雷）亲生胞弟等一系列情节也忽视殆尽。

　　至于片中的爱情部分，当真是被铺排的一塌糊涂。吴彦祖与舒琪间是真情，还是张震与舒琪间是真爱，都没有给予良好空间诠释。即便是吴彦祖与青梅竹马的李小璐间的感情，也在模糊与矛盾中丧失了说服力。所以，当舒琪这疑似花瓶的女主角惨死乡下街头时，并没有给人以半点震撼或遗憾。李小璐那股子贤良淑德劲儿，也没令人感到半点温情。在整部电影中，她们的分量几乎是无足轻重，惟独让人感兴趣的，只是他们与她们相互之间那蝇营狗苟近似于奸情的露水关系。

　　男无情、女无谊，那唯一考验观众耐心的只剩下了动作场面。很遗憾，陈奕利对吴宇森式的暴力影像临摹很不成功，不仅毫无美学可言，还曝露出太多太多荒诞的成分。张震拿枪很酷，对白却可笑的惊人，耍将起来更是让人很不消受，后背起满了鸡皮疙瘩。吴彦祖一把手枪五枪灭掉五个帮派悍匪的场面煞是惊人，不过那抽风一般的表现着实让人不敢恭维。片尾，两人摹拟小马哥独闯枫林阁的舞厅枪战戏，在张震那西部牛仔式的派头与吴彦祖那苯手苯脚的作为中降了格，完全可以说是一团糟。这会，我们不仅要问，吴大监制何在？这种低级的表现，影响的不仅只是陈奕利他一个新晋导演的前程，而且还有片头打出的“吴宇森监制”这硕大个金字招牌。

　　我不想说这部以天堂为名的电影过于无聊，只是质疑，这种很简洁的戏剧实践怎会如此轻易地沦为无谓的撒钱行为。影片中，也有值得称道的精彩表演，诸如孙红雷与刘烨的几场对手戏就很有力度。但再好的戏，混杂在这么一组组儿戏般的影像拼接中，又怎能体现戏的魅力？一说到这，我不免要对付出努力的二人抱以莫大的惋惜。还有，影片中出现了短短两个瞬间，就被孙红雷一锥戳死的高捷，虽说戏份最少，但也做足了功课，演足了黑道枭雄的不二派头。假若以功过相论，我对这三人的表现都无讳言，至少在有限的时间里，他们给予了影片以惟独可看的依据。

　　有奸情，没爱情；有交易，没情谊。以这十二个字概括《天堂口》，算是最简洁明了。假若再守在这么一个无甚可言的电影上浪费唇舌，相信不仅是浪费了大家的宝贵时间，同样也浪费了我自己的有限精力。个人觉得，作为陈奕利的第一部剧情电影，他没有让人感受到他的诚恳态度，自始至终都无法遮掩住其创作意识中的玩票心态。至于那些什么跟《喋血街头》攀比，什么“吴宇森监制”之类的宣传技俩，可以彻底歇菜了。观众这一关他很难过，也更别提能取得怎样怎样的商业成绩。

　　假若你花了不菲的价格，买了这张期望值也不菲影票，却又不想令自己太过灰心的话，那我不妨教你一招：忘了《喋血街头》、忘了吴宇森、忘了兄弟情、也忘了黑帮暴力，只当他是个具有浓郁后现代精神且具有颠覆力量的恶搞罢了，就当是看了一场黑色得不能再黑色的黑色喜剧。那样，你会感到格外的开心，癫狂地从头笑到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