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特区报：有多少戏剧形式让我们“暗恋”

　　许多天之后，面对桃花源，已经废掉打鱼功夫的老陶将会回想起，他在家里当着袁老板与妻子春花的面儿，怎么也打不开酒瓶子的那个遥远的下午。那时的桃花源是一个只有二十多户人家的村落，用树枝和土坯盖的房子就排列在一条溪边。

清澈的溪水缓缓流过，老陶虽能认得出缘溪而来的路径，但溪边缤纷的落英却不太熟悉。这块天地如此之新，许多东西尚未命名。提起它们的时候，桃花源人还需要用手指指点点。到了来年三月的光景，再没有人误打误撞进入桃花源的时候，老陶发现一点武陵的消息都没有，他再也不能把自己的情绪放轻松了，身边的蝴蝶也无心网了，他开始想家了。他想起了那个虽然衣衫褴褛、其貌不扬，却出手大方的袁老板给他妻子春花送的那床崭新的、印花的丝绸大棉被，他们趁他不在家时已经盖了一冬了吧？老陶一想到这些烦心事，他就要找酒喝，可桃花源人却只给他喝水。喝水只能解渴而不能解忧啊，老陶只好放下竹筒、抹抹嘴继续捶胸顿足，大声喊叫：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桃花源人就会劝他说：放轻松！放轻松！放轻松！久而久之，老陶终于放轻松了。时间愉悦地过去了……

　　赖声川(blog)的《暗恋桃花源(blog)》深圳第一场演出的当晚，我在剧场里听到的除了每次换场时的掌声大响，就是观众大叹好玩！真好玩！然而我要问，说好玩指的是形式还是内容呢？请容我先打一场官司：我的Z同学不同意时下太注重形式的艺术风气。在我们闲扯时，他甚至批评说，像《百年孤独》这样的小说，以及被一些人极推崇的西方当代小说，读起来没有什么特点，说它发生在中国也行，说它发生在巴西也可。他说《红楼梦》则不然，那种生活和氛围是不可替代的，只有中国的北京才有，移到英国去就不行。

　　Z同学用《红楼梦》这一块形式与内容完美统一的“故宫老城砖”来拍我，弄得我措手不及，欲辩没有言。就在这时，《暗恋桃花源》来了。我想，可有了一个注重形式的作品当武器拍回去了。但看完演出之后，我所希望的这块形式美的钢砖又成了棉花糖，拍不过去了。虽然《暗恋桃花源》一剧是一个“拼贴式”的戏剧，是一个亦悲亦喜的戏剧。但当我看完之后，对该剧的形式的完美新奇激动之后，不禁要问，它的内容怎么样？我们是感动于它的形式，还是感动于它的内容？拨动你心弦的肯定是内容中的什么东西吧？但是，没有《暗恋桃花源》的形式，就不会有这出戏了。这样说来，我也糊涂了，形式和内容这个老话题到底哪个重要？也许，只有两者完美统一起来才最重要。但是，就我个人来说，是极喜欢新奇的艺术形式的，哪怕完全看不懂也不要紧。戏剧尤其需要如此。《暗恋桃花源》堪称样板儿。

　　我想，由赖声川和周星驰(周星驰新闻,周星驰说吧)他们所实践证明了的当代艺术，已经到了一个“庄谐”统一的时代，并且是以谐带庄。这个谐，就是尽量去掉一本正经，多一些无厘头，和不太低俗的各种形式和手法。实际上，赖声川也是潜心搜遍了天下“戏堆”才发现，原来人们说悲剧的只说悲剧，干喜剧的只干喜剧，那么作一个小小的加法怎么样？他就动了一手指长的脑子。悲剧加喜剧等于悲喜剧嘛，一加一等于二，他成功了。在他也许只是迈出了一小步，可在戏剧史上却是前进了一大步。他能！这就是形式的重要。请不要害怕玩形式吧，因为我们哭着喊着注重玩形式，还没有多少创造性，如果放弃玩形式的想法，那还不得刻板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