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暗恋桃花源》的两种误读

　　上周，在深圳大剧院又看了一遍话剧《暗恋桃花源》。这是我半年以来第三次看这台剧。

　　我看的是赖声川在内地编导的，由内地演员黄磊、袁泉、喻恩泰、何炅、田雨、谢娜等合演的这台戏。我知道在内地，很多大学戏剧系、表演系、戏剧学院都排练这部戏，如深圳大学艺术学院表演系多年前就排过这个戏，是熊源伟（当时还没退休）指导的，但去年底前，我一直没有看过。

直到赖声川自己操刀排了《暗恋桃花源》内地版，并启动在内地的巡演，我才于2006年底在上海大剧院开了眼。之后，今年2月，我在深圳会堂看了第二遍。

　　中国当代原创话剧，《暗恋桃花源》无疑是一个代表作。关于它的交叉结构、时空转换、复式剧情、亦庄亦谐悲喜交集等，大家已有很多评论，兹不赘述。这里我只想就听到的在“小知”、“小资”们中流行的两个关于这出戏的成见，谈谈自己的看法。

　　流行成见一：《暗恋桃花源》讲述两个剧情

　　这是一个流行最广的看法，几乎为报纸等传媒上的所有有关报道和评论所采纳。但，这也是一个流传最广的错误，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以其昏昏使人昭昭的误读和误导。这个成见的产生，可能受了这台戏主要演两个剧组排戏的基本架构的影响，以为这个戏就是用一个舞台演了《暗恋》和《桃花源》两个戏。其实，除这两个戏外，《暗恋桃花源》还包含两个戏。一个是两个剧组成员的花絮式的群戏，如《暗恋》导演给演员讲“雪白的山茶花”，《桃花源》剧组老板和顺子与美工逗哏，以及两个剧组的冲突等。另一个戏由一个人来串，就是莫名女人像幽灵一样游荡，满世界寻找刘子建。就是说，《暗恋桃花源》实际上包含四个戏。

　　只把这台剧看成是讲述《暗恋》和《桃花源》，就看得太简单了。被很多人忽略的后两个戏，其实很重要。它们不仅是对前两个戏的解构，也大大增加了戏剧元素，使整台剧多样多姿，左右逢源，异彩纷呈，而且，也将戏里戏外连结起来，将历史与现实、古与今、台上与台下、悲与喜等连结，对整台戏的成功有很大作用。两个剧组因为排练时间上的冲突，演员们不时地跳出角色，返归演员本色，这样就产生一个效用，即不时地把观众也从《暗恋》或《桃花源》剧情中拉出来，让观众回到看戏人的位置，在沉迷中觉醒；让剧情制造的梦不断被打断，让不断的打断提示观众：你们是在看戏，而我们是在演戏给你们看。这种安排消解了“戏”对于观众的迷幻作用，阻断了观众对剧情的深度进入，使观看更加理性和纯粹，同时，也造成戏中有戏、戏外有戏、舞台上下戏连戏的连环效果。

　　因此，《暗恋桃花源》不是交叉演绎《暗恋》和《桃花源》两个剧情，不是一个悲剧和一个喜剧的对比和互动，其要义是在解构传统的戏剧形式，营造一种新的舞台效果和观看方式。这一层为大多数观众所未知。

　　流行成见二：《暗恋桃花源》是一出闹剧

　　这是自诩为行家、对戏剧艺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就是不懂装懂的人的意见。把整个剧分为《暗恋》与《桃花源》，《暗恋》算是一个悲剧，但人世间哪个悲剧不含有荒诞的喜剧因素？《桃花源》可以看成一个喜剧，但人世间哪个喜剧没有可怜的悲剧的成分？悲中有喜，喜中有悲，悲喜交织，这更接近人类生活的本质。《暗恋桃花源》打破生硬的悲喜剧的划分，这方面的苦心经营，也只有明眼人看出。

　　《暗恋桃花源》不是喜剧，也不是悲剧，也不是自标高雅者认为的闹剧。它就是一台戏剧，让人哭，也让人笑，让人痛苦，也让人轻佻，让人沉重，也让人焦躁，让人同情，也让人鄙夷，让人思考，也让人莫名其妙。它也是喜也是悲也是闹，是悲剧喜剧闹剧纷然杂陈，五味俱全，七情六欲混合，唯其如此，它才真实写照了人类的生活状况，才是一台好戏。

　　作者:文化广场评论员张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