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狗的生活意见》与“不良”社会的坏孩子

　　剧名：《两只狗的生活意见》

　　导演：孟京辉

　　读家：陶子

　　推荐指数：★★★★★☆

　　演出时间：2007年月5月15日~6月16日

　　演出地点：东方先锋剧场

　　一句话点评：从许多种意义上，《两只狗的生活意见》都可以说达到了近年来孟京辉作品的最好状态。

　　尽管孟京辉早就在主流社会里如鱼得水，尽管主流社会对接纳这个“淘气”的孩子也早就准备好了宽容姿态，可孟京辉冷不丁地也会放出一支暗箭———这暗箭借“两只狗的生活意见”得以畅快地表达，仍然显示他（或者他们）还是个不安于主流社会的“坏孩子”。

　　由陈明昊、刘晓晔与孟京辉三人集体创作的《两只狗的生活意见》，以从乡下来到大城市的两只流浪狗的“生活经验”，揭开了光怪陆离的城市生活表象下的疮疤。无论是城市人因为物质过于丰裕而过着的变形生活、各类如火如荼的“选秀”活动的荒诞不经，还是密布在社会诸多层面的不安与躁动……得益于“两只狗”对人类社会的观察视角———更重要的是———得益于两位主要演员在集体创作中寻找到的丰富的表现手段，在这部戏里，每一段落的戏仿、嘲弄，都有着丰满的血肉，直截了当、毫不留情地扒下那些社会名流的遮羞布。也因为这丰满的血肉，使得这部在总的面貌上仍然以戏仿、嘲弄为主体的作品，把“坏孩子”的率直发挥到了极致，得以在当下有些滥调的讽刺喜剧中脱颖而出，充分实现了喜剧本应具备的杀伤力。

　　就在这“两只狗”尽情展现他们视角中的社会图景、在肆无忌惮地向着社会“不良”开火之际，另外一个脉络在这其中悄悄滋生出来：它表达的是我们自身处于这“不良”社会的内心冲突以及没有答案的困惑。当陈明昊拿起吉他以“我的理想”的名义唱起了崔健的《花房姑娘》，一代人朝气蓬勃的理想，在刹那间与这个“不良”社会令人惊异地拼贴在一起；然后，又在刹那间，陈明昊放下吉他，端起一杯小小的咖啡杯（相对于陈明昊的体格来说，那咖啡杯真的好小好小），以一种貌似优雅的调子，说着“我坐在咖啡厅里，端着一杯卡布奇诺……”———那令人惊讶地拼贴迅即转化成了严重的撞击：一段激荡人心的理想就如此顺理成章地过渡到了当下的无聊与无趣。再有，当从乡村来到城市的流浪狗，厌倦了城市，怀念家乡踏上了返乡之路时，他们走着走着，慢慢地发现，自己其实在心里眷恋着、依恋着城市，不愿意回去，也就真的回不去了。这真是一条不归路：在这条道路上，我们与城市一起堕落，我们与我们不喜欢的所有现象共存亡———没有退路；在这条道路上，我们经历了理想，也经历了理想的失落———没有乐园。尽管到最后，那首“黄色潜水艇”的歌还给人些许在肮脏的社会存留一块“飞地”的梦想，但那几十年来仍然浓烈香醇的音乐，又怎么可能经得住这个“骨头比亲爹还要亲”的社会逻辑呢？

　　从许多种意义上，《两只狗的生活意见》都可以说达到了近年来孟京辉作品的最好状态。孟京辉在此之前已经有着与陈明昊、刘晓晔的多年的合作，这应该是此次集体创作的良好基础。而“两只乡下狗在城市流浪”的基本构型，赋予了这部作品一个开放的结构，给了演员即兴创作最开阔的空间———这部作品最具魅力之处，应该就是那些由即兴创作而来的每个段落的丰富细节以及具有充分想象力的表演带来的饱满状态。在舞台表现上，孟京辉从不避讳自己要挑战的是北京人艺发展圆熟的写实表演，在这部戏里，这一挑战应该说可以成立了：陈明昊、刘晓晔的表演，夸张、怪诞，但同时却亲切、自然，充满了随机应变的灵动———这部戏所释放出的表演能量，真是值得戏剧研究者好好“研究研究”的。同时，这又是一部非常诚恳的作品：对社会的愤怒表达，不是我们习惯了的“撒娇”姿态———把所有的脏水与抱怨都泼给社会，自己却不负任何责任———而是与对自身的反诘相辅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