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套路”的一次采访

　　节目做久了，人也渐渐变成了“写稿机”，思维僵化了，但主编黄培每次开会总要求我们突破。不过，我们私下以为，“突破”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们做记者久了难免都形成自己的“套路”。“套路”说积极一点那是自己的“创造发明”，是自己最有效率的采访方法之一，但说难听一点，“套路”有僵化、偷懒的味道。

　　不久前，我找一个选题，内容是某监狱在1990年时脱逃了一个囚犯，当时这名囚犯被判了五年，还差两年十一个月时间刑满释放。后来这名囚犯在逃亡的过程中，竟然用一套可怜巴巴的话语打动了九江一位老人的心，该老人不仅收留了他，并且看见他老实本分还在一年后把一个女儿嫁给了他，就这样，这名囚犯不仅在逃亡中成了家，生了三个小孩，而且取得了当地的户口和身份证。本来，他完全可以就此隐居下来，但是他却夜夜惊魂，倍受精神折磨。今年七月，他在温州打工时终于忍不住打电话投案自首，根据这一线索，江西某一监狱在温州把他抓获。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不错的题材，我立马和这所监狱取得了联系，然而，出乎我的意料，这所监狱拒绝了采访（注：监狱的宣传一直把得很紧，近几年我们一直没有做监狱的题材），当然，我们也就无法直面这名“传奇式”的罪犯了。到了这个时候，黄培老是询问：“事情联系得怎么样了？”面对主编的询问，我只能报之以遗憾，因为做节目这么久，我们深知缺失了这名主要的当事人节目无法上演。我们打定主意放弃这个不错的选题。然而黄培总是鼓励我继续联系，继续看还能不能做下去。当时我觉得不可能再做下去了。但是，有一天黄培却有意无意地向我谈起了江苏台的一个节目，故事内容与我这个选题大致相同。但对方是这么做的：先讲述这名妻子寻找失踪的丈夫，再在公安局找到丈夫，然后她判断公安局抓错了人，最后再点明她丈夫在十年前杀了三个人，是个在逃的公安部A级逃犯。然后，再讲述逃犯带给妻子、孩子的伤害。黄培说，当时他看这期节目一开始就被故事中的凄婉和悬疑所吸引，看下来感觉挺不错。我知道黄培这是在启发我：没有“罪犯”，节目其实一样可以精彩，江苏台不正是这么做的吗？关键是你的内容和故事能否吸引人。受此启发，我立即联系了当地乡政府，通过乡政府又找到了罪犯家属。

　　经过再三的询问和了解，原来这个家庭也极其不幸，老人生了八个女儿，没有儿子,一直想找个上门女婿，1990年的一天，这名逃犯逃到了老人所在的村庄，他先是讨口水喝，然后再和老人攀谈，并告知老人自己父母先后去世，因为受不了后娘虐待才出来流浪。他用这个悲惨的故事博得老人的同情，然后他又下跪提出在老人家里光做事，不收钱，只赚饭吃，求得了老人的理解和信任，再后来，这名罪犯由于在当地的确是洗心革面了，村子里人人都说他好，乐于助人，又非常勤快，因而老人最终在一年后决定把第五个女儿嫁给了他，并且他还改了和老人一样的姓，正式入赘老人家里。直到十六年后的今年，这名罪犯和妻子在外打工时被一群便衣抓走，当时，善良的妻子还蒙在鼓里，以至于大呼公安抓错了人。故事的发展和江苏台的那个节目极为相似，但是更显得凄婉动人。老丈人和妻子都受了十六年的欺骗，他们想和罪犯决裂却又斩不断亲情，毕竟他已经在这里生下了三个孩子。了解到这些，我觉得这里面的确有故事可做，罪犯的言论虽然没有了，但一家人的悲欢离合和凄婉动人的故事可以大胆尽情地挖掘。最终，我去做了这个采访，尽管这是一个没有“主人公”的采访，但我仍然为故事的悬疑、曲折和悲凉所“兴奋”（记者需要的就是“兴奋点”）。

　　一篇原以为做不出来的稿子做出来了，它虽然缺失了很重要的一环，致使这篇稿件留下了遗憾，但是，我却为自己突破固有的“思想套路”而心中豁然。

　　学习没有止境，突破更加没有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