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无论做什么节目，大家看见我，都只会说，那个做饭的，只有我在主持了《东方夜谭》以后，人们看见我才会说，那个给我们讲笑话的。”这个讲笑话的人叫刘仪伟，上海东方卫视《东方夜谭》主持人。

　　2003年10月，《东方夜谭》首播，2004年，《东方夜谭》成为东方卫视的收视冠军，2006年8月，节目停播。

　　1 从《星期八》开始

　　2000年，在北影厂的一个狭小摄影棚中，几个在西祠论坛上认识的年轻人一起制作了一档时事类评说节目《星期八》，这其中就包括《东方夜谭》的主创小蔡和胖胖，《星期八》也就是后来《东方夜谭》的雏形，但是风格更辛辣，在节目中充满了挖苦、讽刺，用小蔡的话说，这档节目完全是“那时不知天高地厚，无法无天的产物”，几个年轻人凑在一起只是想着好玩，小蔡也在《星期八》中扮演了一个“怪博士”。这样的“大胆”的节目没有被播出也是很自然的事情，随之，制作团队也解散了，几个年轻人纷纷回到各自的领域，做报纸、杂志、网络，开始各自的生活。3年之后，他们中间的一个人进入了主流媒体，并且重新召集当时《星期八》的原班人马回来做节目，这个人就是胖胖，这伙人后来做的节目叫《东方夜谭》。

　　《东方夜谭》的创始人之一，派格的老总孙健君在美国生活过很多年，美国著名脱口秀节目《TONIGHTSHOW》（《今夜秀》）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觉得这种节目的样式很好，于是就带回来很多带子给大家看，小蔡、胖胖等人一看就很喜欢，《东方夜谭》第一个策划会在上海召开，当时准备的时间很少，第一期样带的制作却很顺利，胖胖至今谈到第一期节目都不尽感叹，连嘉宾秦海璐都很强，没费劲就做出了第一期节目。2003年10月23日，《东方夜谭》在东方卫视首播，刘仪伟依然能够准确说出这个日子。“当初《东方夜谭》的主持人是竞聘上岗的，选拔的时候，排在我后面的是一头“驴”。后来，我战胜了他，原因很简单，它的普通话比我还差……”这是主持人刘仪伟在第一期里的台词。

　　2 首播迎来开门红

　　《东方夜谭》的硬件设备并不好，摄影棚很小，只有不到一百平方米，空间上的狭小限制了刘仪伟的活动，必须规规矩矩地坐着，不能随便左右晃，稍微一动就出镜头了，嘉宾也一样，根本不可能表演，其他很多脱口秀节目的主持人都是活蹦乱跳的。而《东方夜谭》就连道具也都很简陋，要个什么东西还需要打报告，等着批下来。

　　虽然条件艰苦，但是《东方夜谭》最初的运作很顺利，节目播出后收视率一路攀升，《东方夜谭》曾经是上海东方卫视所有节目中收视率的“状元”，号称是国内第一档真正意义上的脱口秀节目，一度被东方卫视视为王牌栏目。完全模仿美国已经走红30多年的夜间谈话节目《TONIGHT SHOW》，前半段是“说新闻”，后半段是名人访谈。对于《东方夜谭》制作团队来说，节目驾轻就熟，录制很快，前面10分钟的单口就录10分钟到12分钟，后面嘉宾的部分播出15分钟录制20分钟，“录节目就是和嘉宾说话，也不累。”

　　《东方夜谭》的定位就是找乐、高兴、避免沉重。对于国际上的大事，《东方夜谭》节目也是利用善意的调侃，使那些离中国老百姓很远的事变得活灵活现，比如已经播出的谈话中有这么一段：“话说施瓦辛格当选美国加州州长之后，打算在加州大力推行三句文明礼貌用语：第一句：Thank you第二句：MayIhelpyou？第三句：Iwillbeback……”这样的风格完全不同于目前流行的谈话类节目，对此，刘仪伟说，“其实很多人都对喜剧的东西有偏见，觉得好像让人一笑就没那么艺术了。”

　　3 主持变成主副搭配

　　《东方夜谭》刚开始的时候，全组只有四个策划，除了小蔡和胖胖以外，另外两个策划还同时兼着其他一档娱乐节目，当时一听是日播节目，大家都有点着急，只能顶着做，顶着播，但是没想到播出后的效果那么好。

　　节目最初依靠的是刘仪伟“千钧化一笑、一笑解千愁”的独特风格，而当稳住了部分观众后，《东方夜谭》又引入了主持男配———“小蔡”，他们一主一辅的主持搭配，对内地娱乐电视而言，无疑是新的尝试。《东方夜谭》的收视也因此再次攀升，其播出时间也由晚上23：30提前到晚上21：30.在小蔡第一次上台的时候，当时正在讨论主持人的普通话是否标准的问题，节目组内部就说，谁说刘仪伟的普通话不好，我们让小蔡上去说说就知道了。

　　对于出镜主持，小蔡则另有一套说辞，他说，起初答应上镜，是因为妈妈一直以为他游手好闲，过年也不见他寄钱回家，怎么也不相信儿子有份正经工作，后来看见儿子在电视上出现才放了心。

　　当然，这个说法只是玩笑，在决定让小蔡上台之前，节目组是经过了一番实验的，电视是一个主流媒体，一般的主持人都是‘光明”、“高尚”的人士，为了有别于其他节目，就安排了浑身是毛病的小蔡上台，“刚上台的时候我不敢看镜头，他们说时间长了习惯了就好了，两年之后，还是不敢看，现在我终于敢看了，节目也停播了。”小蔡无不忧伤地说。

　　4 脱口秀中国命门

　　脱口秀节目的命门，就是口无遮拦，百无禁忌，《东方夜谭》自然也没少在这方面“受苦”，提到这个话题，节目组谁也不愿多说。“很多事情不能说，不好说，这个比较苦恼，而且是挺考验智慧的事。”刘仪伟苦笑着说。在2004年到2005年之间，国内各大电视台纷纷推出了脱口秀节目，小蔡和胖胖他们起初还很高兴，以为中国脱口秀的春天到了，“后来发现，其实大家遇到的是一样的问题，很多话都不能说，慢慢已经不是脱口秀了。我们节目现在以这样极端的方式停播了，但是其他节目也大多是被阉割的，或者正在苟延残喘。”小蔡有点激动。

　　2004年5月刘仪伟因在《东方夜谭》中“表演”拉裤子拉链的动作而遭到观众非议。后来，某位领导开会回来，带回来一些“会议意见”，节目就有“调整”了。节目被“毙”了，节目组的同事也很郁闷，一次，被“毙”了节目之后大家一起出去喝酒，六个人，特难过，进了一家小餐厅，服务员看到六张苦闷的脸，问，都喝酒吗？大家互相看看，说，都喝，服务员问，要几瓶，大家说，那就来一瓶吧，“因为我们所有的人都不会喝酒！我算会喝的，当时自己喝了一杯。”小蔡笑着说。

　　在节目播出的时候，《东方夜谭》的出品人孙健君一直在鼓励大家，“你们知道吗？你们是这个节目的参与者和创作者，你们都是伟大的历史参与者。”那个时候，节目组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在做着一件特别伟大的事，“当时我们挺自信的，刚开始的时候一点困难都没有，在大半年之后才觉得有点困难。”刘仪伟回忆。

　　在《东方夜谭》播出半年之后，该讲的故事都讲过了，该开的玩笑也都开过了，故事怎么说才更有意思，更有新意，成为一大难题。而且随后最大的问题，就是该来的明星也都来过了。与国外的脱口秀节目不同，《东方夜谭》基本只能限定在文娱明星，“很多明星已经开始做第2轮了，第2轮做的时候收视确实会受到一些影响。”胖胖无奈地告诉记者。

　　5 一个低谷的出现

　　从2003年开播，到2005年1月，《东方夜谭》的平均收视是1.9%，在东方卫视各大节目中名列第一。

　　节目进行到第3个年头，中国的脱口秀节目已经成型，其中影响最大的是央视推出的《今晚》，不少人把它和《东方夜谭》拿来比较，并认为《今晚》基本“克隆”了《东方夜谭》的节目架构。此时，《东方夜谭》在国内脱口秀节目中的优势地位已经确立，在《新周刊》等各种媒体对电视节目的年度盘点中，《东方夜谭》都榜上有名。提到那段日子，大家依然很得意，小蔡说，那个时候每个人也都很重视其他同类节目，也会布置一个人固定看几个，“但是我们把自己看得太高了，没有认为它们是竞争对手，看完别人的节目，第2天我们几个人就凑在一起说，啊，昨天那个什么什么节目做得太差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节目组出现了问题，随之而来的，是《东方夜谭》的低谷时期。

　　让节目组头疼的，首先是时效问题。《东方夜谭》是在北京制作，然后把带子寄到上海播出，这其中往往需要一周的时间，胖胖就像说笑话一样对记者讲了这其中“时间差”的故事，“有一次我们做了一个北大的事情，结果几天以后人家就登报认错了，但是我们的带子刚刚寄到上海，没有办法，就播出去了，后来还挨了批评。”《东方夜谭》是日播节目的节奏，周播流程也让它几乎完全丧失了时效性。

　　除了客观条件限制以外，节目组也出现了自身的问题。

　　由于《东方夜谭》的主力创作人员都认识得很早，大家私交非常好，互相开玩笑也是经常的事，刘仪伟这样评价他的同事，但由于“小团体”氛围过于浓厚，因此，新人也相对很难融进来。节目经常有一些新人来，但是适应不了，很快又离开了。

　　在节目日趋成熟之后，大家开始懈怠了，每个人都掌握了一套笑话逻辑，讲笑话变成了技术工作，有自己的套路，“那个时候我们都没有激情了，感觉工作变成了技术工人”。节目组的懈怠最直接的反映就是收视，《东方夜谭》的收视开始下滑。2006年1月，节目的收视在1.2%左右，之后又下滑到0.8%，后来只有0.7%.对于节目收视的下滑，几乎《东方夜谭》所有的创作人员都表示，是自身的原因，“外部环境是无法改变的，我们还是应该找自己的原因。”

　　6 停播一切戛然而止

　　很快，节目组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又恢复了每天来开会的好习惯，也给了新人更大的成长空间，甚至改掉了以前大锅饭的毛病。

　　以前不管节目好坏，一个人总会保证一周会有一期节目播出，后来节目组由原来的5个人增加到了10个人，开始有竞争，即便是“元老级”的人物，也有可能做的节目播不了，“我们是下了很大决心改进节目的，节目也正在一点点变好，可悲的是，它正在迎来下一个高潮期之前被停播了。”小蔡遗憾地说，他又说，其实停播一档节目并没有什么，但是《东方夜谭》停得不是时候。

　　对于《东方夜谭》的停播，节目组的同事虽然都感到遗憾和难过，但是他们并不感到突然，“停播我们是有预感的，之前东方卫视为了推他们的选秀节目，就断断续续的停过一些节目。”由于节目收视上的下滑，早在2005年末，东方卫视就开始不那么重视《东方夜谭》了。2005年12月，东方卫视《东方夜谭》突然换了主持人，平时嘻嘻哈哈的刘仪伟消失了踪影，上海主持人长啸取而代之，与小蔡一搭一档讲起了笑话。由于之前《东方夜谭》未打出任何关于换主持人的通知，习惯于看刘仪伟讲笑话的观众难以接受这一突然改变。主编胖胖说，“那个时候总是有各种调整，整天变来变去的，后来还突然没什么理由的停播了两周。我妈还问我，你们节目改在什么时间播了，我说，这次的又停了。”对于节目的“任意”调整，大家一开始还发发牢骚，后来，连牢骚都懒得发了。

　　今年选秀节目迎来了它的全面高潮期，由于去年《超级女声》的异常火爆，东方卫视今年开辟了《我型我秀》和《加油好男儿》两档选秀节目，伴随着播出3年的《东方夜谭》的停播，选秀节目已然接替了脱口秀节目，成为电视台的新宠。8月，当选秀节目全面进入最后决赛阶段的时候，东方卫视停止了《东方夜谭》的播出。

　　对于《东方夜谭》能否再播出，节目组的人都不置可否，他们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小蔡说，他以后可能会完全做幕后工作了，“可能不会再有机会在幕前和观众见面了，其实，谁又会关心节目之后的那些字幕呢？”胖胖说，他还是会接着做其他节目。

　　刘仪伟的新节目已经开始播出了，他说，“如果注定我只能主持一个电视节目，那我肯定会选择《东方夜谭》。虽然《东方夜谭》一开始我就在，但是他和自己的孩子还不一样，他是由很多爸爸拉扯起来的。

　　生命中有很多可惜的事，以后也会有更多的人有更多可惜的事，遇到一个问题，能解决就解决，解决不了，就算了吧。”

　　■参照系

   《每日秀》TheDailyShow

    首播：周一~周四晚11点时长：30分钟《每日秀》又称《乔·斯图尔特的每日脱口秀》（The DailyShowwithJon Stewart），1996年9月1日首播至今已10年，是美国影响力最大的喜剧脱口秀之一。《每日秀》的定位是恶搞新闻，形式上更像传统的新闻节目，主持人说的过程中穿插着“新闻记者”解说的电视画面。另外，《每日秀》还会邀请名人嘉宾或者政客来到现场，挑选最热的新闻或者政治事件进行评述，这个自然也是以恶搞为基调。难能可贵的是，乔不但能在恶搞新闻中加入轻松笑料，更多时候体现的是一种发人深思的幽默。从2001年开始得到电视艾美奖的青睐，迄今为止共得过15次艾美奖提名，其中7次获奖。

　　《交火》Crossfire

　　延续时间：1982年6月～2005年7月时长：30分钟创立于1982年的《交火》，是一档严肃的谈话类节目。每期由主持人邀请观点和立场相左的嘉宾，就当前热点新闻或者政治事件进行讨论。出席节目的嘉宾，大多是政客或者资深的媒体从业者，人人都能言善辩口若悬河，因此讨论起来也是针锋相对火药味十足。

　　但是在节目发展的后期，为了追求轰动效应与收视效果，把时间浪费在了抬杠拱火这种颇具娱乐性的场面，却让内容显得极度匮乏。

　　2004年10月，乔·斯图尔特参加的那期《交火》，成了一次历史性的转折点。他并没有像《交火》节目组想象的那样彬彬有礼，而是开口就攻击《交火》是个烂节目，并有理有据地与主持人展开了辩论。乔利用自己主持喜剧节目锻炼出来的口才，把主持人驳得体无完肤丢尽了脸。一夜之间，人们对《交火》的看法因乔而改变，人人都觉得《交火》是一档没内涵的愚蠢节目。随着收视率与口碑的双重下滑，CNN最终决定在2005年7月1日停播《交火》。(邹波 专题采写/本报记者 刘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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