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是秀,有虚荣和实荣
曹:今年奥斯卡,你以一部《断臂山》荣膺了最佳导演奖。我记得你曾说过类似的话,就是越是靠近好莱坞,你就会越抗拒它,是不是因为这个,你下一部还是希望拍中国题材的影片?
李:对,有一点这个原因,但我不能因为某一种心理去拍电影,决定拍一部电影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我喜欢它。当然,拍一部很成功的美国片,我就想拍中国片,这个心理也有。 想抗拒一个东西的同时也会想接近另外一个东西。
曹:你还说过,说奥斯卡颁奖就是一个走秀场,你已经有两部片子在奥斯卡上获了奖,你还这么认为吗?
李:还是,奥斯卡就是奥斯卡,我怎么认为不影响它。它就是一个很大的秀,其实实荣跟虚荣差别在哪里我也说不上来,在虚荣里我个人也获得了很多友谊、很多注目,这些又刺激了新的作为,这都是很实在的东西,我不能用一种很虚幻、很犬儒的眼光去看它,自命清高,这不是我的个性。它反映美国主流社会的一种审美观念,还有价值观念,还有当时的风尚,各种东西,很多社会讯息,它是最受注目的一场秀。
曹:听说《卧虎藏龙》得奖后,你参加庆功宴前,跟中方制片人大哭了一场?
李:对。
曹:那这次呢?
李:这次完全不一样。那时候年轻,拿奖后还有什么还不太晓得,只是要松口气。
曹:大家都觉得您获得最佳导演奖实至名归,听说你自己反倒不是特别开心,因为你期待的是最佳影片奖,是对全体工作人员的褒奖。
李:这是一个,另外,就是《断臂山》它意诋的关系,传达了很多关于美国社会的讯息,我希望能够得到肯定,但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当下我觉得有点不平,过了一天就过去了。
性爱不够对不起电影,太过对不起演员
曹:听说你一直不希望把《断臂山》定位为关同性恋的故事,你强调它传达的是一种Universal Love,应该怎么去理解?
李:我从来不说它不是一部同性恋电影,它是一个Love Story,爱情故事。同性恋的爱也是爱。对我来讲没有区分。进来了以后,观众自己去体会。
曹:我跟你接触,我觉得,你是一个比较Shy(害羞)的人,要拍这样一部片子,尤其是一些性爱场面,把握起来会觉得不自如吗?
李:会。不过,开拍以后就不会了。那时候很专注,当然我不会特意去卖弄色情或者奇情。我如果做得不够,是对不起电影对不起观众,对不起题材。如果做得太过,我又对不起演员,好像剥削他们。一工作起来我就忘了什么害羞不害羞,因为有些力量是比个人的脸面还大的。
曹:听说你在筹拍的前一段时间,一度是心灰意冷,甚至想到放弃,当时是什么情形?
李:我不是心灰意冷,只是说,拍片后面有很多的社会、人情,水面下80%的工作,是我受不了的。拍完《绿巨人》,我连续拍了两部比较大的影片,而且是跟观众比较过不去的那种,我觉得很累,身体跟情感、神经都有点受不了了。我父亲看出来,他就问我。这是第一次(他问我),他说,怎么搞的?我说,我想退休。他说,你还不到50岁,你教不教书?我说不教。他说,那你会很沮丧吗?那你只有戴起钢盔继续往前冲了,没有别的路。这是第一次他鼓励我拍电影。不过,过了两个礼拜他就去世了。他身体好好的,所以我感觉好像是命定一样,不管《断臂山》怎么样,我要把它拍完,人生很没有方向,那就再试试看吧。不过结果看起来,我反而是用《断臂山》这部电影把我身体、心理,把它养回来了。我用这个(《断臂山》)作为一个试金石,再度证明我对电影的热爱,对我身旁工作人员的热爱。好像是经过中年危机的一个重新调试吧。
曹:可能在父亲的眼里,教书才是人生的正路,因为他本身就是老师出身。
李:他们老一辈总觉得电影这个不很正经,士农工商里面没有电影这一行。
曹:那个时候你父亲是校长,可你成绩并不是很好,高考两次都落榜了。父亲是不是觉得特别没有脸面?
李:那就不在话下了。
曹:尽管父亲不太支持你拍电影,可他还是送给你一个小的电影摄影机作为礼物,是吧?
李:对,我要,他就买了。他买书送给我,戏剧大全,莎士比亚大全。那个时候家长对我,不像我对我的孩子,还得察言观色,因材施教。那个时候都是读书、读书、读书。
曹:拍学生电影《星期六下午的懒散》,是不是就是用的父亲送给你的摄影机?
李:对,我第一次拍就觉得我好像是属于那个世界的,不属于外面很真实的世界,很奇怪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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