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霍元甲》的官方海报上有这样一句宣传语:“李连杰最重要的电影”。作为他自己投资并主演的一部影片,李连杰显然不会拿所谓的“最重要”来博噱头,正像他自己在每一次采访中都极力强调的,霍元甲中蕴涵着他对中国武术和武学精神的终极阐释,与其说霍元甲是本片的男主角,倒不如说是他本身的一个银幕化身。由此来,“最重要”并不为过。
李连杰是个非常健谈的人,无论是说作品,还是论人生,他都很在行,并且保持相当迅疾的语速,嘴上功夫丝毫不逊于他的身手。整理李连杰的采访录音总会有十分矛盾的心情,一方面因为他语速太快,给整理工作平添难度,另一方面再次聆听他的言论,依然感觉火花四溅,收获良多。
从北京到香港到美国再回北京,李连杰多年漂泊,乡音未改,跟他聊天的另一个乐趣所在便是他嘴里出其不意会冒出几句北京土话,感觉很亲切,再听他一会儿姚明一会儿意甲一会儿神六一会儿世贸的天南地北抡起来的时候,恍惚间就是在跟邻居老哥侃大山。
我们连A级剧本都看不到
新京报:你没有想过在好莱坞拍A级片吗?
李连杰:拍A级片?别做梦了!年轻的时候有这样的梦想,但那个是动力,并不现实。真到江湖上走了这么多年,已经很现实很清晰地知道要保持自己的位置。传媒不了解实际情况,就是怎么大怎么忽悠,打进好莱坞啦,威震全世界啦!现实是不可能的。经过五六年下来,人家对你的评估就是主演成本在3000万到5000万美元的影片,你的市场就这么大,你的观众就这么多,这就是C加、B减的档次,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而是计算出来的。另一个概念是,想做A级片,你必须对英文,对人家的文化特别了解,A级电影必须找A级导演、A级摄影、A级演员、A级编剧,什么都是A级。我再举个例子,我们请一个印度超级明星来中国,他的歌舞戏是我们没看过的,我们可能会耳目一新,但是陈凯歌、张艺谋这些大导演会不会都找他拍戏?不会,他只是一种外来文化,代表一种特点。我们一直吃中餐,偶尔吃个汉堡包可以消化。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们在好莱坞连A级剧本都看不到。
新京报: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到这个问题的?
李连杰:很快我就认识了。我在海外闯荡多年的一个经验就是要融入。当年单枪匹马到香港,一个年轻人,首先要学习这个游戏怎么玩,学会了才能生存。到了美国之后,我碰一碰很快就了解好莱坞的制度是什么。游戏怎么玩,什么人在控制,制片人、导演、演员怎么摆排的,就是比香港放大了一百倍,我溜达溜达就明白了,其实我曾经有机会往A级别冲,就是《救世主》,有了七八千万的投资,但是很可惜票房没有成功,那你就没有机会再拍这个级别的了,除非你的下一部电影又成功了,别人可能考虑再给你一次机会。
新京报:第一次去好莱坞拍《致命武器》,是一个机缘巧合吗?
李连杰:是他们请我去的,他们请了好几个人,我是其中之一,让我试,最后决定用谁。但是你必须要试,试的时候他发现我一句英文都不会,所以在《致命武器4》里面我只有一句英文,但是他还是选了我,这就是出于商业的考虑。到了后来拍的几部电影,所有的英文对白就全要自己说,但是语言对所有中国演员来说永远是个问题,包括成龙。你可以把台词说得非常流利,但是你讲不出那个语气,讲不出那个心里的感受。比如咱们说“你吃早饭了吗?”和“哥们,吃了吗?”意思是一样的,但是感觉完全不同。我们经常会为一个单词琢磨很久,我们有英文老师,有表演老师,但无论如何还是生硬的,蒙蒙日本人可以,美国人一听就知道。
武者必须是智者,武就是止戈
新京报:你很隐讳地说过下半辈子的时间不会在电影上继续投入这么多的精力,电影现在在你心里占据一个怎样的位置?
李连杰:中国历史上能够被别人记录下来的武术家我基本都拍过了,接下来没有锁定一定要拍什么类型的戏,我说霍元甲是最后一部武术电影,也是让我放下了一个包袱,以后有的做就做,没的做也无所谓了,什么都开心,因为最后的责任已经尽完了。以后那些表面化的动作片我还会做。今年三四月美国还有两部戏要等我拍。到今天我已经不是为了拍哪部戏,而是要做很多其他的事情,比如会花半年时间去修行。我们练武术的从小被别人骂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但是我认为一个武者必须是个智者,否则只是一个武夫,你必须去深入了解社会是什么,生命是什么。
新京报:你刚才说,在好莱坞,你就是一个B级片明星的水准,那么你现在如何看待你在海外的知名度,你做过相关的调查吗?
李连杰:调查我没有做过,但是我知道一个概率,中国人现在还没有这个概念———你拍一部电影,6个月后到DVD市场,再6个月到付费电视,再6个月在地区级的有线电视,总之是每半年推动一次,要三年半的时间磨合,也就是说有7部作品才能真正让你获得别人的认知。这七部作品还不能死掉。国内媒体经常说谁谁谁打进好莱坞了,是打进了,但是只有那个电影圈儿里知道你是谁,或者媒体圈儿里知道,没有进入社会。我相信美国社会大部分人都听说过Jetli这个名字。
新京报:中国武侠电影这几年在国际上形成了一股潮流,并逐渐形成了一个国际化的投资组合和明星阵容,你怎么看待它的未来?
李连杰:我不讲大话,就是因为有《卧虎藏龙》,突然出现一个A级的中国电影,全世界都疯狂了,然后紧接着又有两部这样的中国电影,于是大家都觉得有了这个市场,现在我数了一下,大概有十部这样的电影跟着来了。开始的时候大家看到中国人在那么大的银幕上一脚踢出去,都哇哇地鼓掌,现在再看滴了当啷滴了当啷的打,已经没反应了。这是一个必然现象。任何一个潮流不可能持续十年二十年。
新京报:《霍元甲》也算是这样一部电影吗?
李连杰:《霍元甲》类型是,片种是,但是里面的思想、力度完全是冒险的,完全是一个意识形态的东西,你跟外国人说霍元甲谁知道,谁关心,所以我们用的英文名字叫Fearless,意思是无惧。最早美国人建议用Jet li‘sfearless,后来还是把我的名字拿下来了,因为我觉得传达我的信念就可以了。我一直不想给外国人一个印象,中国人就会打,李小龙会打,成龙会打,李连杰会打,杨紫琼会打,反正走出来的中国演员就是会打架,除了打以外没有更深的东西。但是恰恰因为我们几千年来除了打之外,还有更深的文化,比如武这个字,就是止戈,已经有了反战的意味和更大的东方的智慧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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