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
或许《无极》才应该叫《神话》(而《神话》自然可以改名叫《笑话》)。
陈凯歌似乎雄心勃勃地企图创建属于他的神话体系,就像乔治卢卡斯之于星球帝国;托尔金之于魔戒;渥沦斯基兄弟之于黑客帝国;几乎可以触摸得到一个建立神话的野心在《无极》里看似杂乱地蔓延。奴隶在奔跑之中改变了爬行的姿势挺直身体,似乎在从另一个角度来解释人类的直立行走;张东健追赶时光的场景恍然让人想起夸父追日;还有剧中人物拿腔作调的念白方式,阻挡住去路的黑暗森林,袅袅出现的命运女神一次说出费解的结局……中国经典神话、世界经典戏剧杂糅于此,宛如一个饱读诗书的人纷乱而巨大的幻想。
这样奢侈地表达,表达得这样奢侈,恐怕中国只有陈凯歌有这样的傲气。除了卡士与特技这些表面的商业元素,《无极》其实是反着我们所熟悉的那种商业片的路数来拍的。它有着复杂的人物关系与线索,演员的表演用的是与观众容易形成距离的舞台剧方式,一张口都是莎剧式的念白……全都纠缠一处。
雄心如此,可仅就我业已僵化的个人趣味而言,虽然感叹陈凯歌的勃勃野心,我似乎进入不到他在这部《无极》精心缔造的神话世界中去。《无极》主人公的行为似乎缺乏伟大的动机,像是一群爱恨痴缠的现代人被扯入了那个无极的世界,命运的力量也没有充分的展示空间。而另一方面,也许是因为想要表达的太多,尽管主人公在飞翔,但总觉得他们的步伐艰涩。神话应该有一种赤子的气质,简单伟大,神采飞扬,而《无极》给予我的两个小时,颇显滞重。
相较而言,我还是更喜欢陈凯歌当年那部《荆柯刺秦王》。奢侈,或许可以被攻击为对投资者不负责任的行为(这种攻击在现在的舆论环境对一个导演尤其致命。写下这篇文字的题目时,我也很有些担心这个词被这样曲解)。然而幸亏当初陈凯歌能够如此奢侈,我们现在才能依然怀想这样一部巨制。奢侈是一种挑战。同样是挑战,为什么我们可以容忍一个导演挑战观众的智商,耗费巨资拍出烂片,却对一个导演对观影习惯进行挑战的野心如此苛刻?虽然,我无意于通过此文去推崇导演的奢侈,不过,既然一个导演有如此的资本,他能够奢侈,为什么不? 钭江明
(本文刊发于《21世纪经济报道》,本报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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