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笔厂

　　她曾经是最受关注的一个，而今只出现在别人的故事里。何洁张靓颖闹矛盾，劳烦她挨那一支“扔过来的卷发棒”，直到前方人员大不客气撩起裤管仔细看了个遍，回来报告完好无损，这才终于替别人澄清了谣言。她也曾经承受无数对性别身份模糊的质疑，随着李宇春的出现，常年戴着面具的“正义”人士终于找到更好的发泄口，忙不迭地把“男女不分，公理何在”的责任丢到20岁的女孩子身上，对同志的想象性恐惧喷薄而出。也曾有人质疑她父亲的职务，裙带流言曾经毁了杭州选手沈嫔嫔的超女之路，而在这热火朝天的最后关头，却甚至比不过“张靓颖要退出”这样一条假消息的影响大。20岁的周笔畅，在人气之王与话题女王之间，优哉游哉做她的千年老二。

　　或许这也是她的命，在参加这个全国瞩目的比赛之前，她也曾参加了无数选秀活动，但几乎从未胜出过。

　　2003年她参加“艺星制造”，汪峰对着18岁的女孩子侃侃而谈，你能不能不用这种……港台腔？“否则你即使唱出一朵花来，也就是个港台歌手”。内地摇滚人士的一贯论调，把陶喆奉为偶像的小姑娘也只是微微笑，看着评委老师。

　　大抵这种微微笑更能打动人。是好是差都不露声色，随后一鞠躬下台。或者不能算自然，但亦礼数周全，不会咄咄反问。也曾经看似挑战权威，问半黑不紫的柯以敏“到底是大红大紫比较重要，还是唱好歌比较重要”，但这样的问题亦是圆滑不得罪人的，又有哪个歌手会觉得不走红是自己能力有限呢？总归是时运不济小人当道的缘故。歌好人不红给人的心理满足感或许并不比大红大紫少。

　　众人皆说她圆滑，会做人，得主办方欢心。来长沙后，一干选手都越来越差，全不见分赛区时的神采飞扬，于是大众注意力只能全部放到鸡毛蒜皮的事情上，谈人品，说是非。她无是无非，身边不缺可以拥抱痛哭的好友，证明人缘不坏。不熟的对手，离开时陪在一旁默默洒两滴泪，始终有分有寸。在全国人民拿着放大镜看超女的狂热注视下，小心翼翼走到今天。或许有人要说太平庸，但我觉得这样低调自知的性格正是最大的财富。真是奇怪，我们生来便是要学做人的，但“会做人”却常常是一个贬义词。

　　拖到这个星期终于要结束了，这个游戏太似少女养成，又似买股票，因为是从头看一个普通少女如何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于是特别有参与感，特别以为自己能左右她们的星途，亦特别喜爱比较哪一支更有前途。其实明年今日，又有几个能被我们叫出名字？她们多数会出一张七颠八倒的专辑，唱几支曲差词烂的所谓流行曲，跑几个小城市，然后和我们一样沉寂下来。所以今日看她们，亦已经无所谓歌艺高低，只希望她们能好好比赛完，日后遇到伯乐，逮到机遇是锦上添花，一个冠亚军头衔绝不能做保证。好似父母耗尽心血把我们养大，最大的指望不过是我们平安。多年后如还记得，翻过头去看当年这一个少女穿青色西装唱《解脱》，亦不过是为了缅怀某年某月借他人歌抒自己情的那一个自己，罢了。

　　□冬冬（上海专栏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