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居住的小天地里,在距离我生活的小区不远的一个城市社区中,也生活着一群在精神上自我放逐的波西米亚一族。他们没有刻意的生活目标,然而在他们的内心,却有一种永远不愿放弃的自我强烈愿望。
他们热爱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他们拥有不可放弃的理想和自己的精神世界。
他们热爱生活,他们追逐时尚的语言,同时也拥有自己的真实生活内容。
他们居住在自己的生活空间里,没有华丽的生活,没有庸俗的堆砌,更没有像贴钞票一样将闪闪亮的瓷砖贴上墙面。他们戏称他们为“毛坯房画派”。他们保持朴素的真实和语言的生动模样,他们将追求艺术生活的真谛,融进他们执着的画面,他们用或者大气磅礴,或者细腻描绘的画笔来书写他们内心的精神世界。
“毛坯房画派”——他们在建筑原有的灰褐色空间中开辟一个城市生活中的自由空间,他们用他们对生活的理解来武装他们的内心。他们没有穿金戴银,他们没有炫耀财富,他们在自己的精神天地里徜徉。
他们带着多年生活养育的真实痕迹,携带着在自然环境里养育成的生活习惯,从版图的各个方向移民来到这座庞大城市的一个边缘地带。他们带着自己的艺术理想来到这里。
在都市中——这一方无比狭小而又空阔无边的空间里——追寻他们自己的梦幻,他们追逐飘渺流远的理想,他们渴求接近自己的梦想——让文学描述的艺术天堂离自己近点,让唯美神圣纯真的艺术世界离自己的内心接近点,再接近点——
关是一个我曾经在博览会上认识的自由画家。
他仍然留着一个青年艺术家式的垂直长发,脸色苍白而眼神执著,他有一种艺术家的自信和对未来的憧憬。崔带我去看他的画室。画室在一幢24层高的塔楼里,站在他高高在上的画室里,透过落地的透明窗向外看去,有一种要坠落下去的感觉。而他的画室分别是画框收藏室和存放室,里面存放着整齐码放的画框。
另外的两小间则是他的亲戚和朋友下班回来住宿的地方,陈列着简单的书架和毛巾,很像学生宿舍。
他那间隐藏在暗处的小储藏室里高高放置在画框上的那幅风景画,显示着他曾经有过扎实的绘画基础。但是我不可理解的是,堆放整齐的画框里,满是用油画颜色堆积出来的作品,一点没有头绪,没有章法,也没有色彩韵律,只是觉得他在大胆地浪费昂贵的油画颜色。
但是他还是很有兴趣地向我们展示他整齐堆放的抽象油画作品。有花卉系列,有人体系列,有抽象系列——那些像是在一天内同时画出来的成品油画。据说卖的不错,要不他怎么维持生活,他有老婆和孩子需要养活。
另一个在关画室里认识的青年画家,我不知他的名字。那天他一直在帮助关搬画。我以为他是一个民工,一点看不出他与绘画有什么关系。结果,看完关的画后,他邀请我们去他家看看。
我以为他是关住在附近的一个普通朋友——看看就看看吧。
但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家是真正意义上的家。装修得整洁素雅,有着落地的白色窗纱和绿色植物。在客厅的墙面上悬挂着一幅大约两米的写实油画,看得出来,他画得特别慢,很注意画面每个细节的处理。不仅画面干净,颜色和画笔也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在那幅挂画的墙面上,还悬挂着两幅小小的习作性油画。看上去像是他在学校时的习作。
他们坐在一起讨论英国写实画家作品。他的爱人,一个眼睛清亮的女孩子,从里屋搬出来一个英文原版的画册。是新近出版的一位英国青年油画家的作品,风格接近怀斯,但有一些戏剧化的色彩。他在纯净的人物和背景中添加一些很戏剧化的道具,将非常写实的人物表情增加一种浪漫的富有动态的笔触,使抒情的描写增加了一种弥漫着的浪漫情调。他的作品很唯美,也很典雅,像他的家给人的印象一样。
他几乎是瞪着眼睛,听崔谈对艺术的看法和对他画的建议。他无邪的眼神表情,让我判断他是一个与当今艺术圈距离很远的职业艺术家。他有他对艺术的判断和直觉,他有他生活的范围和活动地域。他目前的创作或者说足以维持他正常的生活水准。他循规蹈矩、不越雷池半步,但是他有他的艺术准则,或者还可以说他的艺术水准和眼光并不低。
他的作品遵循古典的原则,他的为人处事也是恪守这样的准则。
那天,我们和王利丰——一位红门画廊的推荐艺术家——看上去更像电影学院的青年教师。另一位职业艺术家——南通的法丹——其状态似乎与行为艺术家接近,第一次一起坐在社区的“大食堂”里一块吃饭。不用说,他们戏称那个有些奢华的大众餐厅为他们艺术公社的“大食堂”。
我们在一起就像是早已认识的老朋友一样没有距离,没有任何隔膜地坐在一起,大家谈一些艺术圈里共同的话题,讲一些无伤大雅的笑话,顺便也互相开开玩笑,好像大家一下子成为一个家庭的密切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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