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有时候，迪斯马斯克会产生一种错觉。那一刻金光四射的圣衣并没有依附在他的身上。多少次，他清清楚楚地看见，霸道的黄金圣衣在夺目的光华乍现将一个挺拔的男子围在其中。当他的眼睛适应亮光之后，他看见身着圣衣的男子缓缓转过脸来，不是他的脸。而他自己回首凝望着圣衣。一秒。接着转身离去。

　　他立刻知道这仅仅是个梦。

　　梦中那个男子曾是他最大的威胁。当年巨蟹座圣衣的候选人中他远远超出其他候选人，就连主持测试仪式的教皇也看好的男子，几乎是勿庸置疑的黄金圣衣的主人。就连迪斯马斯克自己也不免有些动摇。转而他又告诉自己，他必须得到那个狰狞灿烂的黄金衣箱，因为他早已经一无所有了。

　　最终是他得到了圣衣。或者说是圣衣选择了他。

　　“不是所有的选择都会指向真理。”有人说道，有人叹息。雅典娜的叹息么？

　　最终的试炼

　　不久之前，他以黄金圣斗士的身份潜入了仙女岛，不期而然的撞见仙女座的候选人被绑在石柱上，等待呼啸的海浪吞噬。惊涛骇浪的面前，那孩子异常羸弱。

　　迪斯唾了一口，脸上满是不屑。这不过是仙女座圣衣的回忆——怀念神话时代曾有过的辉煌，一个等待着王子出现的公主——于是想得到她的人就得跟着玩这套无聊过时的把戏，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换来的也不过是一声叹息，‘他不是女神选定的战士’结果了一切。

　　而他的最终试炼呢？

　　第二幕

　　双子宫素来清冷岑寂，仿佛连无形的微风都无法贸然入内，窥探其中的隐秘。双子宫几乎成为圣域公认的废墟，可是偏偏有人喜欢披星戴月地跑来凭吊一番。

　　迪斯马斯克循着白森森的石梯走向双子宫。月光下，石阶散放出幽冷的光，他突然有种诡异的感觉，仿佛自己并不是走在圣域，而是某个蛮荒之地，脚踩在一节节的白骨之上。而那白骨将通往某个混乱不可知的境地。石阶白得襂人，月光下，好象是那些在他手中变成森森白骨累累坟冢的冤魂随时都会从石阶中冒出来，拽住他的手脚，将他拖到未知的世界去似的。

　　“我是最强的！”迪斯马斯克几乎按奈不住自己，一瞬间他的小宇宙充溢了整个石道。然而空气中有无数个细微的声音刺破了他的小宇宙，无情地奚落他，嘲弄他：

　　“你不是最强的。”

　　“你知道你不是。”

　　“你根本就不配穿上黄金圣衣。”

　　说过这些话的人，或者说迪斯马斯克认定有这种念头的人都已经成了巨蟹宫里的面具。迪斯马斯克的手颤抖着，他想起了那些面具的表情，仿佛依旧坚持他们的嘲弄和奚落。死亡只是凝固了那一刻。

　　迪斯马斯克又看到十几年前的圣域，他第一次以巨蟹座黄金圣斗士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他所得到的无声的唏嘘和鄙夷。

　　大家都不认同他这个新一代的巨蟹座黄金圣斗士么？他们心里都认为那个人才该是圣衣的主人，即使最终是他得到了圣衣。或者说是圣衣选择了他。

　　迪斯马斯克很快就创下了一个纪录。最短时间获得‘千人斩’的恶名。他不在乎。哪怕所有人都视他为恶魔，退避三舍犹唯恐不及，哪怕离群索居遗世独立，他也不在乎。

　　别人畏惧惊恐的瞳仁里，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金光灿烂，披着金色的铠甲。片刻间他觉得有些欢喜，只是那欢喜是滞重而阴沉的，犹如连绵不断的黄梅时节雨。

　　别人畏惧惊恐的瞳仁里，他，迪斯马斯克无疑是真正配的上巨蟹座的黄金圣衣的战士。正义，真理，再如何伟大也只能从生者的口中吐出。

　　何况，他并不很寂寞。没由来的一抹笑意驱除了刚才的梦魇。石阶还是往常的石阶，月亮也只是平素的月亮。而那个人就站在半山腰的平台上，双子宫的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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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并未回头只是突兀地说了一句“月亮真美呐～”算是打了招呼。迪斯撇撇嘴，想说些什么，望了望那人的背影，他还是照例一语不发地走到了那人的身边，席地而坐。

　　一个只是望着幽深沉寂的神殿，一个只是坐在另一个的身边，看似沉闷的画面却有着奇异的默契感。他们早已经习惯这样的相处了。

　　半晌，迪斯马斯克起身，缓缓地向自己的宫殿走去。两人背对着背，距离逐渐拉远。“明

　　天那个小丫头要来了。”

　　“嗯，教皇已经吩咐过我了。”

　　“你可别让他失望了。”

　　“会么？他们怎么可能进得了我的宫呢？除非～”接下去的话语湮没在那人格格的笑声中。迪斯马斯克不由得止住了脚步。他的笑声还是如孩子般的无忧无虑，正如他的武器一般。

　　“……除非我挂了。”迪斯马斯克替他接完了这句话。他在等那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果然，他又一次看到湖兰色的长发在黑夜里飘扬，婉如清扬。湖兰色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光芒似曾相识。“死螃蟹，童言无忌。”

　　“…… 我要是挂了还有你来关心，哈哈，也算值了。”

　　“哼，到时候看我饶得了你么。”话一出口，那人就后悔了。他岂不是默认了真的会有那种可能性。“今天晚上你是怎么了，劲说傻话啊。”

　　迪斯马斯克突然有种冲动，他想亲手摘下那人口中含着的娇艳的玫瑰。然而出口的话语却是。“喂，小鱼，你是怎么当上圣斗士的。”

　　圣斗士的考核虽然不象女圣斗士的面具一般秘而不宣，然而往往涉及到圣斗士的绝招，即使是至亲好友也不免有所顾虑，不便开诚布公。事实上除了圣衣试炼仪式的主持人之外没有别的人能够知道其中的详情。

　　迪斯马斯克奇怪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见小鱼沉默，便笑道：“大概是选美比赛吧。你可真轻松，只要在镜子面前站一站，摆个pose，……哇，你怎么动手啊。君子动口，小人动手。”说话间，一只鲜红的玫瑰插入迪斯马斯克的左肩。

　　阿布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他竟然没有闪躲。暗红的鲜血从玫瑰的根部流出。

　　黑夜里，阿布看不真切迪斯殷红的血，绯红的玫瑰，然而那一霎那间，一切都成了暗红的一片迷了他的眼。迪斯马斯克脸部硬朗的线条微微抽动着，仿佛微笑的样子。阿布有些心慌，匆匆转过身去不敢再看一眼迪斯，回到了空荡荡的双子宫前。

　　阿布听见迪斯马斯克的脚步声逐渐悠远，成了停停歇歇的雨，打在九月渐渐枯败的荷叶上。阿布安慰自己说是螃蟹自己发呆挨了那一下，想想又对自己说螃蟹刚才一定是在笑。于是他伸了个懒腰，把受伤的螃蟹抛到了脑后。

　　很多时候，我们有意无意地伤害了别人，却又自欺欺人地以为看到他们快乐的表情，这样我们便可以自私地以为两不相欠了。

　　不过，阿布并没有看错，迪斯确然微笑着。如果要形容那微笑本身，也许是得偿所愿的细小的欢愉，然而若是站在明天回望，抹不去的凄怆和黑魆魆的夜色一并成了他们今晚生别的底色，摸不去呵。

　　第三幕

　　迪斯马斯克回到了阴沉沉的宫里，迎接他的依然是无数阴沉的含讥带讽的人面。唯一的亮色是手中沾着鲜血的玫瑰。迪斯有点落寞，睡不着呵。于是他对着玫瑰喃喃得絮絮叨叨，他的童年，他的成长，他最不能释怀的黄金圣衣的试炼。听他絮叨的只是一朵玫瑰，迪斯却安慰自己，也许将来的某一天，口衔玫瑰的那个人也会来吧。然而他终究没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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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首曾经走过的路，很少有人不觉得悚然的，而他的出生更是将追忆变得艰难。他的母亲在婚礼上见证了两大家族的血拼，迎接他出生的不是医院刺鼻的福尔马林而是近乎于甜腻的血腥、英伦玫瑰的芬芳，陈年葡萄酒浓郁迷醉的香气，整个别墅的后花园里弥散着部落仇杀的原始和迷狂。

　　圣洁的婚纱满是鲜血，他的，母亲的，还有那倒在母亲怀里的男子。据说是他的父亲，意大利黑手党旧世家的长子。又一说是他母亲的哥哥。后起的黑手党新贵里头的精英。白衣的天使轻轻拍打着出世的婴儿，而他，则是在那弥留之际的人最后的一吻中睁开双眼，茫然地打量这个血花四溅的脱轨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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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捉队厮杀，二十人中只有一个人能够走出帝王谷。

　　又是鲜血，他的，别人的。身上的衣服早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有深深浅浅的新鲜或是陈迹的血印子。血腥味刺激着他的鼻子，他看见别人的脸也古怪的扭曲着，衣服上也满是血痕。迪斯依稀记得自己笑了。这疯狂不可理喻的比赛中，他仿佛又回到了降生的那一刻。有意思的是，这都是为了伟大博爱正义的雅典娜，一切都是她的意志，一切都是以她至尊的名义进行合法的杀戮。

　　那时他大概十岁，也许不是。

　　当他终于九死一生踉踉跄跄地摇晃着走出了帝王谷。他看到又一轮白寥寥的月亮，白得诡异。接着他看到月光温柔得倾泻在那个人的身上，为他披上圣洁的雪色战炮，他纤尘不然，好整以暇。

　　教皇的声音透过面具那么的不真切。

　　原来有两组队伍，他胜的寒酸，那人愈发显得英姿勃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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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的试炼在埃及的胡夫金字塔底层举行。圣衣箱就摆放在石室祭坛的顶层。教皇要他们进入黄泉异次元寻找圣衣。惟有得到雅典娜的垂青的战士才能找到圣衣。

　　迪斯能够活着回来的已是侥幸。他连黄金的影子都没有摸到，光是应付那些死魂就已经九死一生。而他又一次发现那人好整以暇得在出口处，哼着小曲，白衣胜血。而他的身上满身血污。那人的身后是一只嚣张的暗金色的螃蟹铠甲。

　　胜负已经很明确了。

　　然而圣衣的箱子并没有开启，收纳圣衣。也许它在等待一个仪式，一如仙女座圣衣。教皇显得有些焦躁。出口的话语一样的威严不容违拗，然而却没有一贯的盛气凌人，或者说失去了他所谓的正义。

　　圣衣要求的仪式是血祭。得到的必须以失去为代价，而要成为88圣斗士之首的黄金圣斗士，他就必须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这一切都是雅典娜女神的意志。而这一次，代价是永远的孤独。成为它的主人就将失去所有人间的牵绊，孑然一身。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迪斯还不太明白教皇的意思。只听那个人冷冷地问教皇，是否要将所有牵挂的东西从世界上抹去来成全女神的意志。迪斯懂了。又是杀戮。惟有从世界上消失这种献祭才是最彻底也是最有效的方式。

　　迪斯笑得很疯。那是他最后一次大声笑了。以后，他只会冷笑，阴沉沉的笑，皮笑肉不笑。

　　在他疯狂的笑声中，那人拒绝了黄金圣衣。

　　他说他拥有比黄金圣衣更神圣更宝贵的东西，比成为黄金圣斗士的荣誉更值得骄傲的东西。于是他掸掸身上虚拟的尘埃，掉转身子。

　　迪斯对玫瑰说他始终想不起来那个珍贵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不经意间望见一袭蝉翼般的轻云遮蔽了白寥寥的月亮，夜更显得深了。

　　他对玫瑰描述了那一刻，灿烂的金光席地而起层层叠叠的将他捆裹起来——一个满身血污的男子终于穿上了冰冷的黄金圣衣。在那光华之外，他仿佛看到那个人回首，美丽的眼睛里有着他所不懂的光芒。

　　那光芒究竟代表着什么也许他永远都不会明白了。

　　第四幕

　　然而在迪斯马斯克生命的最后一天，上天似乎对他起了怜悯。

　　毫不意外地，他看到了冲进巨蟹宫里的两个小鬼。这种程度的正义似乎还有那么一点味道。

　　紧接着的战斗迪斯再熟悉不过的了。唯一的区别是，紫龙一次次得趴起来，甚至从他的黄泉里出来。小鬼口中反反复复念叨着女神，圣域原本的主人雅典娜的名字。最终耗尽了迪斯马斯克最后一点耐心。

　　正义只能在活人的口中被宣读。

　　这是迪斯马斯克信奉的正义。

　　他又一次跳进了黄泉的异度空间。在看到紫龙挣脱他的束缚，猛地睁开双眼时，有一瞬间，突如其来的回忆击倒了他。

　　他愣了一会才意识到事实上只是少女的祈祷声。那连绵不断的祈祷，用尽心血的祈祷声犹如从遥远的虚无中诞生一般，声声打在他的心上。

　　不可思议的是，他的攻击居然因为这祈祷而变得迟缓，变得犹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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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圣衣要求的仪式是血祭。得到的必须以失去为代价。……圣衣要求的是永远的孤独，没有任何的牵绊”教皇的声音透过十年的光阴，依然威严，冰冷，不容违拗。

　　只是这一次，他没办法把那个素未谋面的少女抹去。

　　紫龙最后的一击挟带着猎猎的风声，而他失神的双眸里居然有了奇异的光芒。

　　似曾相识。

　　迪斯看到那光芒的意义在他的面前划出灿烂的轨道，随即流星般消失在幽魅的虚无里。

　　正义只能在活人的口中被宣读。

　　他毕竟说对了，哪怕宣读正义的人不是他。

　　来源:搜狐动漫论坛-圣斗士 作者:百丈游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