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飞印象1

　　半个世纪前的北仑大工程

　　本报驻宁波记者 杨锡超

　　“母亲经常给我讲，我家在镇海新碶，老家门口有一条小河，那一年我们是划船去的，你还在拉肚子，脸色黄黄的……”对于故乡，陈逸飞印象最深的就是门前那一条直通大海的小河。这句话，在他来宁波时，说给很多采访他的记者听。

　　陈逸飞或许并不知道，他其实是宁波北仑人。1986年镇海县分为镇海区和北仑区，陈逸飞的故居就在北仑区。他出生的那个村，叫新阳村，隐藏在北仑新碶最繁华一街道后面。而整个新碶，一如宁波许多城镇，出落得像是个少年，有着成长中的不安与莽撞，拆迁、建设。甚至于陈逸飞童年印象中的家乡代表——门前那条通往大海的河，也早已被填埋。

　　独独陈逸飞的出生地，还原封未动。

　　陈维屏老先生，指着村前一排朝东老式砖木房子的最后两间，对记者说：“那就是他出生的地方。”今年73岁的陈维屏并不是别人，他的爷爷和陈逸飞的爷爷是亲兄弟。

　　昨天下午的房间，有点阴暗。走进屋去，一众人，静默着。记者仿佛听到59年前的那第一声啼哭。

　　房子早已被他人买下，原来的木地板已被重新上漆，换了模样。陈逸飞后来就曾站在老家窗前门前，感觉陌生，但又有着心理上的亲近——他只在那屋子里待了6个月。抗日战争时期，闯荡在外的陈父和苏州媳妇回家，做小学校长，教书育人。1946年4月，陈逸飞出生。10月，他父亲又带着妻小回上海闯荡了。有人开玩笑，说陈逸飞的父母亲在宁波北仑做了一个大工程，那就是孕育出了一个著名宁波人——陈逸飞。

　　长大后的陈逸飞第一次回家，是在去年清明时节。那几天，他回来祭祀祖坟，并和十几个堂兄弟商量，准备在明年的清明节之前修完家谱。那几天，陈逸飞好几次说到：我能为家乡做一点什么？我已经迟了这么多年了！他打算在那里办视觉艺术学院。之后的20天内，陈逸飞三次从上海来宁波。第三次，他带来了上海世博会建筑、规划和景观设计的首席建筑师，西班牙的马西亚·柯迪纳克斯，带来了在美国、加拿大从事建筑设计的专家，带来了上海的发展商。

　　陈逸飞童年生长的地方，苏州周庄，因为他的画《家乡的回忆——双桥》，成了世界知名的“中国江南名镇”。有宁波的记者曾问他，是否也会画一幅属于北仑的画卷时，陈逸飞说，他也在进行构思，用怎样的主题去表现，如何使更多的人喜欢……

　　只是，他没有挽留住时间去让他画。

　　■逸飞印象2

　　你说你的，我坚持我的

　　记 者 宋笑梅

　　“2002年12月26日，浙江海宁，一个天寒地冻的冬夜，姜文、葛优在陈逸飞执导的电影《理发师》中再度握手。”这是我当年去海宁探班《理发师》后留下的文字底稿，电脑文件的标题是：《2002年末，当姜文遇到葛优》。

　　现在再看这些记录式的文字，尤其冷冰冰，比那个天寒地冻的夜还要冷。

　　3年前的那个晚上，我和《大众电视》记者搭上面包车从宁海市区赶赴片场，原计划要拍一个通宵。见到陈逸飞是在临时搭建的小房间。陈逸飞紧裹大衣目不转睛地盯着监视器，手里的笔在不停地画着，速写本上，各式各样的小人走来走去。陈逸飞当时说：“我习惯先构思草图再跟主创人员商量，因为电影最终还是由影像来说话。在我看起来，电影就是一幅流动的画面。”觉得陈逸飞和其他导演很不一样，他是职业画家，习惯用画家的角度去思考电影。

　　也记得姜文说：陈逸飞太热爱电影了。姜文当时的理论是：电影是一种表达，谁都能拍电影，导演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当然，那是姜文是在著名的“《理发师》停拍事件”之前说的这番话。

　　我的记忆随着文字一段段地复活。

　　姜文到片场是在晚上10点，他一进来就吆喝，“这烟怎么回事儿，重放！重放！”“嗨！这机器的位置摆得不对。” 姜文皱着眉，走到门前小停了一下，便一个转身进屋和陈逸飞商量去了。

　　晚上11点，演葛优小老婆的周韵来了。姜文觉得周韵的妆太淡，必须重画。陈逸飞本来是站着的，那姿态像是在听姜文说，可他又慢条斯理地坐回到椅子上，不语，照旧在他的速写本上描描画画。

　　现场所见，感觉两个人都是特较真的人，只是方法不同。陈逸飞看似温和，其实内心很坚持自己的主张，并且相当敏感。他的性格决定他处理事情的方式，你说你的，我坚持我的。

　　那篇文章最后一段：外面，烟雾弥漫，士兵站成一排，一遍又一遍地排练《毕业歌》。 歌声嘹亮，听得耳膜鼓胀，真生出了兵临城下的感觉。而戏才刚刚开始……

　　戏在2002年12月26日开始，却在昨天落幕。不少年头过去，这中间很少听到陈逸飞的消息，只知道他仍然想拍《理发师》，而当年的人，姜文或葛优或周韵，如今也有了各自的人生际遇。

　　沉默后的出场，竟是这样一个结局。

　　■逸飞印象3

　　最后一次来杭州

　　口 述 陈 河 陈志军 记 者 黄 莺

　　唉，知道这个消息，我今天一天心里都不好受。

　　认识陈逸飞快十年了，最初是通过我在美国的一个朋友介绍的。1998年，他回国开始做服装，希望我做他的逸飞品牌在杭州的代理，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跟我说过为什么要做服装。当初他回国，看到国内建设发展得很快，但从高架桥上开车下来，发现人的穿着太差，于是有了做服装的念头。

　　他第一批服装拿来，我就发觉非常好，他做视觉的，概念很好，于是就开始合作。一来二往，我们成了好朋友，他经常来杭州，尤其是夏天，肯定要来看西湖的残荷，他喜欢那个。他经营那么大的公司，还同时做那么多事情，但一直不肯在我面前叫累，一直非常要强，只记得他说过：“累又怎么样，我总得做好啊。”

　　今年3月2日，他来杭州那天，先在我哥哥那边吃完午饭，然后我们去温泉洗脚。人家洗脚时，都是趁机休息一会，他却一直不肯停下，还要跟服务员聊他的电影《理发师》，让人家谈谈对他选的演员的看法，还建议人家到时去看他的电影，说“这本电影做出来，肯定是成功的”，然后兴奋地告诉我，他这个电影用了国内很多导演都没用过的机器，艺术上一定到位。我劝他说晚上还要赶到宁波，赶紧休息一下，他却怎么也睡不着。记得与他交往这么多年来，他经常是晚上和我聊天聊到两三点，早上七点却还能起来，我问过他怎么精神这么好，他还跟我推荐了一个美国进口的保健品品牌，说吃那个蛮好的。——陈河（杭州陈河服饰有限公司总经理）

　　他这个人很热心，还特别讲义气。我带客人去上海，他总要请客。我这个店就是他建议我开的，现在要去北京开分店，他还帮忙联系。今年3月2日，他带着《理发师》剧组准备前往宁波拍戏，路过杭州，中午就在陈府蟹宴吃饭。他胃口不好，说胃不舒服。我记得春节的时候他就跟我说过他胃不舒服，还说拍《理发师》这个电影，挺累。看他脸色那么憔悴，我饭后就带着他往植物园散步。本来是休息，但因为他想在杭州搞个会所，所以又成了考察环境。——陈志军（杭州陈府蟹宴总经理）

　　温文尔雅的陈逸飞实际上是一个相当勇敢的冒险家，他曾给我笑谈过儿时往事，说自己曾把阳伞当作降落伞，当众从二楼阳台跳下，我看着他，将信将疑，但联系到他以后的经历，终于相信了。——余秋雨　　

　　都市快报评论:推崇生活 却被生活击倒
　　都市快报：陈逸飞突然病故 为《理发师》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