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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距离

YULE.SOHU.COM 2005-03-30 1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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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人的对话

  ——迪伦和西蒙的99之夏演唱会

   鲍勃·迪伦和保罗·西蒙是笔者最喜爱的两位美国音乐家,他们也可算是国内最知名的两位美国歌手。他们有许多共同之处,比如说两人均生于1941年,都可以归类于民谣歌手,都成名于纽约,等等。但两人的不同之处远大于他们的共同点。其中,两人不同的音乐启蒙可以说是最重要的。他们原先都不是唱民歌的,先是迪伦从模仿美国黑人的布鲁斯起家,转而演唱白人民谣,继而西蒙从“锡锅街”(TinPan Alley)的流行音乐工厂里走出来,再迈进了民谣的大门。这一根本性的不同决定了两人后来的音乐风格几乎完全相反,一个随意而又讲究个性,一个严谨而又注重流行。

   两人在音乐界的名气几乎一样大。虽然西蒙的唱片销量要比迪伦多很多,但论起对流行音乐的影响来,西蒙远不是迪伦的对手,甚至可以说是迪伦给了西蒙这样的音乐家一个饭碗。曾写出《答案在风中飘》(Blowin’in the Wind)的迪伦是第一个把流行音乐与诗歌结合在一起的人,他第一次向人们宣告说:流行歌手可以唱比爱情更有意义的东西,而且可以唱得很美。而在迪伦这个榜样的号召下,美国在六十年代涌现出了一大批诗人兼创作歌手,这些人把生活的各个方面都用自己诗一样的语言唱进了歌里。而曾写出《寂静的声音》(The Sounds of Silence)的西蒙可以说是其中的佼佼者。

   据说两人在他们三十多年的演唱生涯中从未见过面,直到去年才在一个聚会上初次握手。虽说这一点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但两人从未在舞台上合作过倒是真的。所以年初传出消息说两人将合作在今年夏天来一次全美巡演时,乐迷们(包括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六月六日两人在科罗拉多市的音乐厅奏响了第一个音符后,我才确信这是真的!更妙的是,他们将于六月二十五日来笔者所住的圣地亚哥市开演唱会,这简直是当地乐迷们最大的福音。我毫不犹豫地买了票,并于那天晚上怀着朝圣般的心情来到座落在一个山谷中的Coors圆形剧场。

   演出原定八点开始。可七点刚过停车场里已堆满了车辆。还有不少人在空地上点起了烧拷炉,人们围着炉子野餐,就像是在过节。走进这个可以容纳两万人的露天剧场,我发现来听音乐的有很多年轻人。我真高兴在这个舞曲和R&B大行其道的九十年代会见到这么多迪伦和西蒙的年轻歌迷。

   八点十分左右,一束光照亮了舞台,几位西装笔挺的乐手走上了舞台。紧接着,在没有任何主持人介绍的情况下,迪伦走了出来!他也穿着一套西装,打着领带,袖子和裤腿边上还镶了道白边,显得有些俗气。他的乐队由两个吉它手,一个贝司手和一个鼓手组成,是个典型的美式摇滚的装备。迪伦上台后也是二话不说,抄起一把木吉它就开始弹了起来。也许是为了向他的音乐前辈致敬,他唱的第一首歌是伊丽莎白·考顿(Elizabeth Cotton)的《宝贝,这不是谎言》(Oh Baby, It ain’t no Lie)。考顿原是个黑人家庭妇女,小时候偷她哥哥的吉它自己偷偷练,结果天生左撇子的她却只会弹右手吉它,但却由此发明了一种拨弦方法,对后来的民歌手影响很大。也许是知道这首歌的人不多吧,台下没什么反应。下一首歌的前奏过后,台下仍没有动静,直到迪伦开始唱,人们这才意识到这就是那首著名的宣言式歌曲《我的过去》(My Back Pages)。迪伦完全改变了这首歌的曲调,而且加上了小提琴,使她变成了一首乡村华尔兹。歌曲中间,迪伦还吹了段口琴独奏,引来了台下阵阵掌声。

   接下来迪伦又在木吉它的伴奏下演唱了两首老歌《别多想,这样没错》(Don’t Think Twice, It’s All Right)和《忧伤中的困扰》(Tangled Up in Blue)。这些歌的曲调都被彻底改变了,你如果只听伴奏的话简直不可能分辨它们。乐队的伴奏虽然显得有些松散,但却时时能让人听到乐手们充满创意的即兴演奏。迪伦的嗓音历来就不是他的长项,但如果说他二十岁时的声音还有一些个性的魅力的话,现在的他听起来毫不客气地说就像一个五十八岁的糟老头子,已经彻底毁了。他对歌词的处理仍保留着迪伦式的独特方式,即在他自己认为重要的地方加重音,而其它部分则一笔带过。不过也许是迪伦知道自己的短处,演唱会上他似乎要让人们忘掉自己的演唱,而花了很多时间在演奏上。每首歌的末尾都有大段大段的充满布鲁斯味道的即兴演奏,几乎可以让不明真相的人误以为是《感恩而死》乐队(The Greatful Dead)在表演。

   四首木吉它伴奏的歌曲过后,迪伦拿起了电吉它,为听众演唱了充满布鲁斯味道的《高地》(Highlands)等歌曲和绝对摇滚的《沿着了望塔》(All Along the Watchtower)。当他和他的乐队奏响《重游六十一号公路》(Highway61 Revisited)时,大群歌迷冲到了台前,随着音乐跳起舞来。之后是绝对走形式的退场-鼓掌-返场,整个过程全场听众都站着为他的精彩表演鼓掌叫好。迪伦返场后唱的第一首歌居然是《像一块滚石》(Like a Rolling Stone)。这首人人耳熟能详的歌曲把全场的气氛带到了最高点,许多人都跟着唱了起来。接下来又是一首熟悉的老歌《宝贝,这不是我》(It Ain’t Me, Babe)。一下子听到了这么多老歌真让我感到意外,因为迪伦的演唱会历来以“不唱老歌”著名。他一生写了四百多首歌曲,开过无数次演唱会,每次他都唱他那天想唱的歌而从不刻意满足听众的愿望。我在前年曾听过他的演唱会,结果我记得只听到两首自己熟悉的歌曲。也许这次是因为和西蒙一起巡演,他发了善心吧?不过再仔细一想,他没有唱一首他曾赖以成名的抗议歌曲。西装笔挺的他大概已经不再抗议了。

   那首《宝贝》刚完,就听前排听众一阵惊呼,仔细一看,原来西蒙从后台走了出来!比迪伦矮一头的西蒙穿着T恤,牛仔裤,头戴一顶棒球帽,和迪伦一比简直是天上地下。当那熟悉的前奏一响,人们都欢呼起来,原来他们要合唱一首西蒙的成名作《寂静的声音》!或许是西蒙的严谨影响了迪伦,或许是出于对西蒙的尊敬,迪伦第一次把每个音都唱准了。随后两人又唱了强尼·卡什(Johnny Cash)的《我将永远爱你》(I Walk the Line)和比尔·蒙罗(Bill Monroe)的《肯塔基的蓝月亮》(Blue Moon of Kentucky)。最后他们合作摇滚了一曲迪伦的《敲响天堂之门》(Knockin’On Heaven‘s Door)。迪伦生硬尖利的声音自然配不上西蒙的仍然甜美的嗓音,可这两位音乐巨人的匪夷所思般的合作还是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惊呆了。人们仿佛看到两颗在自己轨道上运行的流星第一次短暂地相逢,擦出几颗闪亮的火花,然后又各奔东西了。

   十五分钟休息之后,灯光再一次照亮了舞台。刚被迪伦的几首摇滚乐搅起了舞性的听众们欣喜地发现跳舞的时刻真正到来了!西蒙带来了一个十一人的大乐队,计有三个打击乐手,三个吹奏乐手,两个键盘手,两个吉它手和一个贝司手,十足的非洲风格。他以一曲选自《圣者的节奏》(Rhythm of the Saint)专辑中的《证明》(Proof)揭开了一场盛大舞会的序幕。这首歌里充满动感的管乐齐奏把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带到了高潮。接下来是一连串选自他的带有世界音乐风格的三张专辑《雅园》(Gracelland)、《圣者的节奏》和《<披斗篷的人>插曲》(Songs from “The Capeman”)中的快节奏的歌曲,他甚至把著名的《罗宾逊夫人》(Mrs. Robinson)也变成了一首非洲歌曲。和迪伦明显不同的是,西蒙唱的每首歌在编排上都几乎和原录音一模一样,他的嗓子也似乎一点也没有岁月的痕迹,仍然是那么温暖。之后,他又演唱了两首慢歌《忧愁河上的金桥》(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和《远走高飞》(Farther to Fly)。其中那首著名的《金桥》被他略加改编后更加具有那种清灵飘渺的感觉,十分令人着迷。就在大家沉浸在他用音乐营造出来的神圣的天国里时,他再一次把人们从座位上拉了起来。随着大家熟悉的《她鞋底的钻石》(Diamonds on the Sole of Her Shoes)和《你可以叫我埃尔》(You Can Call me Al),全场的听众都一起跳起舞来。乐迷们在一起用舞蹈庆祝这个盛大的音乐节日。

   通常西蒙的压轴曲肯定是《寂静的声音》,可这次不能再唱了,他便选用了另一首几乎同样出色的歌曲《拳击手》(The Boxer)。在西蒙和加芬克尔(Simon & Garfunkel)这对黄金搭档最鼎盛的六十年代末期,也就是在他们出了《书挡》(Bookends)专辑的1966年和出版《忧愁河上的金桥》专辑的1970年之间的那年,他们就只出了这一首单曲,可见这首曲子是多么的精雕细刻。在唱这首歌之前,西蒙还演唱了一首最能表达他心情的歌曲《这么多年以来,我心依旧狂野》(Still Crazy After All These Years)。是的,比起许多从六十年代出来的歌手来,西蒙是最有活力,艺术生命力最长的一个。在八十年代,当迪伦等许多创作型歌手渐渐失去创造力时,他仍能领先于时代,制作出《雅园》这样绝佳的唱片,实在是难能可贵。

   走出剧场,我发现这场近四个小时的音乐会竟让我有些伤感。从望远镜里看去,这两位当年都曾叱咤风云的人物都已经老了,他们的脸上都布满了皱纹。他们所代表的那个时代也已一去不复返了。他们在歌里对人们说过的话人们都听进去了吗?他们当年极力号召的东西今天实现了吗?他们当年极力反对的东西今天还剩下多少?我们为什么只能在歌里才能体会那激动人心的六十年代?我们自己的六十年代在哪里?也许我真该应满足于自己的幸运,能亲眼见到这两位歌手,能亲耳听到他们的歌声,能做四个小时真实的梦。我应该感谢上帝才对。

   现在梦醒了,该回家睡觉了。

  目击特蕾西·查普曼

   土地皲裂

  长出一双黑脚

  两把镰刀

  你收割爱

  收割孩子的微笑

  为荒凉的心

  求梦

  求雨

  ——选自王以培《献给Tracy Chapman》

  每次读到这首诗,我都会想起从前在北京和朋友们一起用自制的音响听查普曼的日子。那时窗外经常阴云密布,可我们的心中却总是阳光灿烂。

   一转眼已经过去了十年,查普曼也已经出版了五张唱片。随着封套上查普曼的照片一张比一张清楚,她的样子也一张比一张好看。随着她的表情从愤怒到沉默再到开怀大笑,她的音乐也越来越精致,越来越流行了。我听查普曼的日子也就越来越少了。但我知道,在我的内心世界一直为她保留着一个位子。那是我休息的广场,学习的课堂,反省的教堂。

   突然得知查普曼要来我居住的城市举办一场演唱会,我毫不犹豫地买了张票。在八月三十日夜晚来到了演出会场。这是个能容纳约3000人的音乐厅,那天只有最后排空出了约一百个座位。来的听众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多样化。我见到了各种年龄,各种肤色和各种教育层次的听众。美国当今的流行音乐种类繁多,听众群分得很细,象这样的情况我是第一次碰到。

   为查普曼暖场的是一个名叫杰福里·盖恩斯(Jeffrey Gaines)的男歌手。在我看来他具备了现今几乎所有创作歌手的通病:长得好看,于是经常甩弄一头长发;嗓子不错,因此总是在高声喧哗;吉它一般,只好拼命大幅度地扫弦;才华有限,所以有一半时间在听他讲话。不知为什么找了他来做嘉宾,大概是唱片公司的安排吧。不过听众还是非常给他面子的,每首歌后都拼命鼓掌。在美国听过许多大大小小的音乐会,我从没见过听众喝倒彩。他们的逻辑是:既然买票来听音乐,就别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不好听下次不来不就得了?

   中间休息了几乎半个小时,查普曼才出场。先出来的是她的乐队,五个白人乐手,鼓、贝司、键盘外加两把电吉它。查普曼出来时全场听众就象疯了一样拼命鼓掌,中间还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口哨声,气氛热烈极了。她上身穿了件黑色长袖圆领杉,下面是一条牛仔裤,梳成无数个小辫子的头发被一块发卡挽在脑后。从照片上看查普曼十分健壮,可在舞台上那五个高大的音乐家的对比之下,她显得十分瘦小。查普曼的琴声一响,全场便在几秒钟之内安静了下来。她演唱的第一首歌就是《宝贝我能拥抱你吗?》(Baby Can I Hold You)。这首出自第一张专辑的爱情歌曲美得让人心颤。她的嗓子世间找不出第二个,粗犷时能盖过千军万马,细腻时又能让轻盈的蝴蝶自愧不如。接下来她又演唱了一首来自新专辑的《婚礼之歌》(Wedding Song)。然后,一段熟悉的吉它前奏之后,查普曼唱到:

   为了找寻那永恒的答案

  你曾经仰视群星

  试图发现上帝,还有那生活在别的星球上的生命

  你曾把信念寄托在未来

  那时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份地图,指引我们走出迷宫

  我来告诉你,天堂其实就在脚下

  我们每个人的意识合起来,便具备了灵性

  这个世界的苦难和美丽都来自我们手中

  天堂就在这地球上

  她存在于我们对人类的信心当中

  存在于我们对世间万物的尊敬

  她存在于人与人之间的理解

  因为我们坚信这世界上最终会有爱,有和平

  我见过装扮成普通人的天使

  她们的生活就和你我一样普通

  她们敢爱敢恨,她们真心宽容,她们不怕牺牲

  天堂就在我们心中

  You can look to the stars in search of the answers

  Look for God and life on distant planets

  Have your faith in the ever after While each of us holds inside the map to the labyrinth

  And heaven's here on earth

  We are the spirit,the collective conscience

  We create the pain and the suffering and the beauty in this world

  Heaven is here on earth

  In our faith in humankind

  In our respect for what is earthly In our unfaltering belief in peace and love and understanding

  I've seen and met angels wearing the disguise of ordinary people

  Leading ordinary lives

  Filled with love compassion forgiveness and sacrifice

  Heaven's in our heart

  这首名叫《天堂就在地球上》(Heaven's Here On Earth)的歌曲出自她的第四张专辑,是我最喜爱的歌曲之一。

  三首歌唱完,查普曼停了下来。她开始跟听众聊家常,讲起了她小时候妈妈教她栽种蔬菜的故事,然后又延伸到她对土地,对农民的热爱。她的嗓子和演唱时完全不同,柔弱而又沙哑。后来她解释说自己正在发烧,必须小声说话,把嗓子留给演唱。

  接下来查普曼又为听众演唱了几首新歌,如歌唱爱情的《给我一个理由》(Give Me One Reason);揭示谎言的真谛的歌曲《讲故事》(Telling Stories);告诫人们不要轻信任何事情的新歌《纸墨》(Paper and Ink);以及那首我认为她写得最美的爱情歌曲《诺言》(The Promise)。正当我在怀疑她是否真的要走流行路线时,一阵熟悉的吉它响了起来,查普曼跟着唱到:

  你难道没听到吗

  他们在计划一次革命

  虽然听起来只是一个传闻

  在人群中悄悄流行

  他们在排着队等待救济

  他们在救世军面前哭泣

  失业登记无异于浪费时间

  他们在无望地等待提级

  穷苦人总有一天要站出来

  争取他们应得的利益

  穷苦人总有一天要站起来

  争取本属于自己的权益

  桌子总有一天要被掀翻

  让我们准备好去革命!

  Don't you know

  They're talkin'about a revolution It sounds like a whisper

  While they are standing in the welfare lines

  Crying at the doorsteps of those armies of salvation

  Wasting time in the unemployment lines

  Sitting around waiting for a promotion

  Poor people gonna rise up

  And get their share

  Poor people gonna rise up

  And take what's theirs

  ……

  Finally the tables are starting to turn

  Talkin'bout a revolution

   这首《准备革命》(Talkin'Bout A Revolution)在1988年让这个世界第一次听到了查普曼的声音,今天听起来却一点也不觉得过时。这是查普曼的胜利,也是这个世界的悲哀。

   接下来,查普曼演唱了多首出自第一张专辑的成名歌曲。其中有抗议种族歧视的《跨过分界线》(Across the Lines);歌颂女性独立意识的《她拿到了一张车票》(She's Got Her Ticket,被她改成了雷击乐);向所有恶势力宣战的《十字路口》(Crossroads);以及那首著名的反映城市黑人青年向往自由生活的歌曲《快车》(Fast Car)。我和许多人一样,一直在跟着她唱,我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可以把这些歌词背得八九不离十。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歌曲已经印在了我的脑子里,想忘也忘不掉了!

   查普曼写的词没有任何华丽的“诗歌专用语汇”,用词十分朴素。她的长处在于主题选得准,着眼点选得巧妙,每首歌都有一个令人叫绝的“歌眼”,让人过耳不忘。这不能不说是得益于她早年在波士顿的哈佛广场卖艺时打下的良好基础。

   乐手们对这些歌曲进行了许多即兴改编,在音乐上给了听众很大的满足。查普曼向来十分重视音乐的质量,甚至录音也按照最高标准要求自己。所以她的所有专辑都可以成为音响发烧友的试音碟。换一个角度看,谁规定说要革命就得牺牲录音质量?谁规定说劳动人民就不配欣赏到高质量的音乐呢?

   就在查普曼为穷苦人大声疾呼的同时,她也没忘记时不时地开上一两句玩笑,以活跃气氛。毕竟今晚谁也不会听了歌曲就马上跑去革命,毕竟台下还有很多人不同意查普曼的政治主张,这些歌曲也不能马上给那些露宿街头的人们换来一张舒适的床。可查普曼用自己的歌声唤醒了一些沉睡的良知,这就足够了。我想哪怕今晚有一个人在听了查普曼的歌曲后能悟到点什么,就是她的胜利。

   最后查普曼加演了一首鲍勃·马里(Bob Marley)的《站起来》(Get Up Stand Up),人们才余兴未尽地起身离去。望着那个正快步走向后台的瘦小的黑人妇女,我仿佛看见了一个黑色的天使,正匆匆掠过人间。

   我象一个追星族一样试图走进后台找查普曼聊聊天,可保卫人员说:她需要好好休息。后天还要去另一个地方演出呢。然后他又补充到:

   “她病得很重,今晚能上台简直就是个奇迹。”

  回家的路上我在想,前几天我还在为不能去上海听罗大佑感到惋惜,今天我终于满足了。你们有罗大佑,我有查普曼。

  感觉U2

   2001年4月20日终于出现在日历上,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我足足等待了三个月,就像小时候等待一个心爱的节日。因为我知道,节日注定会带来欢乐,U2也是一样。这支来自爱尔兰的乐队是我的老朋友了,我认识他们已有十年,可以说是听着他们的音乐长大的。当他们要来演出的消息传来时,我知道今年又多了一个节日。

   U2以前的演出都是在体育场,这次他们选择了小得多的体育馆,为的是能和听众更好地交流。结果,当地两场演出的门票在开始发售后几个小时就卖光了。票价从50美元到150美元不等,算是中等。他们还破天荒地以最低价发售了一部分舞台前的站票,以前美国摇滚乐队的大型演出都不敢这样做,怕出麻烦。U2不怕,他们说,我们的音乐宣扬的是爱,不是愤怒和暴力。

   演出这天,下了一整天的雨,傍晚的时候天却晴了,夕阳把晚霞映照得格外鲜红。我早早就来到了体育馆,PJHarvey正在暖场,她一身皮衣皮裤,打扮得像个妓女。乐队表演一点没有实验的味道,而完全像一支朋克乐队,节奏单调,旋律毫无特点,所有的歌曲听起来都一个样。因为这是一个封闭的体育馆,声音散不出去,吉他声和PJ尖利的喊叫震耳欲聋,吵得早来的人们都跑到了外面。也难怪,U2的听众中很少有打扮做朋克状的小青年,今晚来的人大都是十八岁到四十岁之间的成年人,绝大多数是白人,有少许亚洲人混在其中,而除了门口贩票的那个黑人兄弟外,我居然没有看见一个黑人!

   PJ终于下台了,馆里亮起了灯光,工作人员开始往舞台上运送设备,调试乐器。人们陆陆续续地走进体育馆。这个能容纳两万人体育馆开始热闹起来。中央场地的一侧搭建了一个舞台,舞台上方有成排的音箱从天花板上吊下来,指向四方。围绕舞台的是一个巨大的心型走廊,仿佛是供模特走台用的T型台,“心”的尖端一直延伸到了体育馆的中央。走廊的内外都挤满了人,几个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沿着走廊站成一列。二十分钟过去了,灯光仍然没有暗下来的意思,人们开始焦躁起来,不停地吹着口哨。突然,从侧门走进来几个人,大摇大摆地上了舞台。要不是突然响起的欢呼声,我根本不会想到他们就是U2!只见身穿红色T恤的TheEdge抄起一把三角型电吉他,戴着老式眼镜的Adam拿起一把试样普通的电贝司,一头金发的Larry端坐在架子鼓后面,鼓锤一敲,一阵熟悉的前奏如排山倒海般向我涌来。身穿黑夹克,戴着墨镜的Bono拿起了麦克风,用他那磁性的声音唱到:

  High, higher than the sun

  You shoot me from a gun

  I need you to elevate me here

  At the corner of your lips

  As the orbit of your hips

  Eclipse, you elevate my soul

  I’ve lost all self-control

  Been living like a mole

  Now going down, excavation

  I and I in the sky

  You make me feel like I can fly

  So high, E-LE-VA-TION!

   在唱那句“ELEVATION”时,全场观众一起跟着唱,我立刻发觉刚才还在抱怨的那过于刺耳的音响现在反而嫌它不够响了!你想想看,全场两万多人一起扯着嗓子喊同一句话,声音在地板和天花板之间来回反射,那是什么劲头?!大家显然被U2这低调的入场惊呆了,许多人还站在过道上。但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一边唱,一边挥动双手,像是突然见到了毛主席,激动得不能自已。这首《Elevation》唱到一半时,随着Bono的一句“E-LE-VA-TION“,场内灯光突然熄灭,一片漆黑。然后,在Bono唱下一句时,舞台上骤然放射出耀眼的灯光,像是节日的礼花突然炸响,观众的情绪也像歌中唱的那样,被射向天空,比太阳还高。

   接下来是一连串熟悉的歌曲:Beautiful Day, Until the End of the World, Stuck in a Moment You Can’t Get Out Of, I Will Follow, Sunday Bloody Sunday, New York, Kite, New Year’s Day, All I Want is You……舞台上方竖起了四块巨大的电视屏幕,上面是四位乐手的黑白投影。心型走廊的四周布满了灯泡,让整个体育馆充满了“爱”的光芒。体育馆中间还有一台像天文馆里的投影机似的装置,不断地把各种图案打到观众席上,把人们变成了一个个小星星。Bono很会调动观众的情绪,他一会儿走到“心”的中央随着音乐跳起了舞,一会儿又和TheEdge在走廊上一进一退,演起了“推手”,他甚至还沿着走廊跑了一圈。中央场地上站着的观众始终在跳着舞,不断有T恤,气球,甚至内衣被仍到了台上。最后,在唱完一首歌后,他突然从走廊上跳了下去,穿过人丛,从侧门跑了出去!体育馆里一片漆黑,暂时安静了下来。

   这上半场演出就已经让我激动不已。说实话,Bono的演唱我没听清几句,现场实在是太吵了。但U2不是那种靠即兴演奏出名的乐队,他们的现场演唱没有太多的变化,但他们非常会造气氛,现场那两万名狂叫着的歌迷成了演出的一部分,和台上的乐队一样都是今晚的主角。那些嫌票价太贵的U2迷们真是大错特错,他们即使拥有世间最昂贵的音箱,但放出来的声音也只能吹动裤脚,而在现场,震动着的是你的骨头!躲在家里听U2当然也能带来许多的快乐,但在这里你和成千上万个同好一起快乐,大家共同分享U2带来的喜悦,这才称得上是一个节日!只有摇滚乐才能带来这样的节日,搞电影的只能去和观众开座谈会,写小说的只有去书店签名售书,跳舞的只能面对呆坐在椅子上的观众,古典音乐家们更是连听众打个喷嚏都会被干扰,只有摇滚乐才能做到艺术家和观众这样面对面地毫无拘束的交流,一起来庆祝这美好的生活。

   我真是个幸运的人,能在现场听到自己喜爱的音乐家的演出。国内那些喜欢欧美音乐的朋友们,快找个机会出来看看吧!有幸出国了的同志们也别浪费时间,快抓住每一次机会。John、Jim、Jimi、Janis和Jerry都已经先后离我们而去,还将会有更多的人离开这个世界,这是大自然的规律,世间无人能够幸免。不要再等待了,再等恐怕就来不及了!

   顺便插一句:常听生活在大城市的人说他们之所以选择在生活费昂贵的大城市居住,是因为那里有“文化”,可你要是整天不是忙工作就是忙孩子,腾不出一点时间来享受生活,那不就白白浪费了你付的房租了吗?

   休息了两分钟后,随着一阵庄严的管风琴声由远及近,舞台背后慢慢升起了一排投影屏幕,上面映出一片鲜红的火焰。突然,The Edge那细碎的吉他声由远渐进,Bono重新出现了,不用说,他马上要唱的是那首Where the Streets Have No Name,场内再次沸腾了。U2又演唱了With or WithoutYou, Mysterious Way, Bullet the Blue Sky, Stay(Faraway,So Close!)等歌曲。在唱Bullet the Blue Sky时,屏幕上放映的是一段关于枪支泛滥的短片,U2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值得一提的是,Stay这首歌被改成了只用木吉他原声伴奏的新形式,Bono把这首歌献给了好朋友,死去的INXS乐队主唱Michael Hutchence。最后,演出在Pride(In the Name of Love)歌声中结束。

   我突然想到,现在北京正在上演的《鲁迅先生》据说也动用了高科技,舞台上也竖起了一块投影屏幕。可这场音乐会仍然是在劝老百姓认真思考,明辨是非。学鲁迅当然有必要,但我们中国人,尤其是知识分子们,已经面对墙壁思考了上千年。诸葛亮虽然聪明,可没有猛张飞他也会束手无策。那些终日坐在书房里思考治国大计的人们,该出来活动一下筋骨了!赶快扔掉发臭了的裹脚布,运动起来,练就一身结实的肌肉,好在这寒冷的雪地上撒点野!

   在听众们不停的掌声中,U2们又出现在舞台上。他们演唱了那首优美的One。最后,以一曲献给昂山素姬的WalkOn结束了演出:

  I know it aches

  How your heart it breaks

  And you can only take so much

  Walk on, walk on

  Leave it behind

  You’ve got to leave it behind

  All that you fashion

  All that you make

  All that you build

  All that you break

  All that you measure

  All that you steal

  All this you can leave behind

  All that you reason

  All that you sense

  All that you speak

  All you dressup

  All that you scheme…

  Walk on

  人生是唱出来的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七名音乐家操着吉它,弹着键盘为我表演。 同台的还有两个老人。 他们都已经60多岁了,一个依然瘦高,头发蓬松,穿着黑色马甲。 另一个身材矮胖,秃顶,穿着红体恤衫,手里拿着吉它。

  这台表演的题目名叫《人生》。

  陪我一起欣赏表演的还有两万多中老年人,他们和我一起在音乐声中重温青春。不同的是,他们的青春是60年代,我的青春是80年代。 虽然相差20年,可那时候我我们心中这两个老人同样年轻。他们教会了我英文,让我在不会做西餐的时候就知道了4种调味品的名字。 他们是我的音乐启蒙,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美。这种美曾经让我如此陶醉。他们的歌词早已深入我的内心,只要一句歌词,我就能在心里唱出整首歌曲。

   Hello,darkness,my old friend:我又一次听到了寂静中的声音,回到了那个热爱思考的年代。那时我家四周围的墙上写满了警示名言,我常常独自面壁,却都视而不见。

   I am a rock,I am an island:我又一次体会到了青春年少时特有的孤独。那种孤独来自骄傲,岁月会让人变得越来越谦卑。

   Mrs.Robinson,Jesus loves you more than you will know:我又一次见到了罗宾逊妇人。过去我们被年老的她引诱,现在我们想去引诱年轻的她。

   Making love in the afternoon with Cecilia:我又一次回到当初那个夜晚,性爱是如此地美妙。那时候这句歌词是如此地著名,什么时候它将不再引来人们的窃窃私语?

   Are you going to Scarburough fair,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4种香草的味道让我又一次回到了多愁善感的少年时代。那时的爱情总是伴随着一股新鲜的青草味儿。我曾经爱过的姑娘们啊!你们现在是否幸福?

   When you are weary,feeling small:我再一次梦见了想像中的金桥,它仍然在建造之中,却始终没能跨越那条忧愁之河。那高音依然优美,却多了几分沧桑。

   Let us be lovers,we will marry our fortunes together:我又一次回到了充满理想的年代。那时的我梦想着周游世界,现在却仅仅周游了美国。我的世界是大了还是小了?

   I am sitting in the railway station,got a ticket for my destination:现在我的手里虽然没有这张车票,但我其实可以很容易地买到的。是否我该回家了?我的家在哪里?

   Many time I have been mistaken,many times confused:我又一次回到那动荡的年少时代,但这一次我其实不用怀旧,因为现在的世界依然动荡不安。一个人的力量到底有多大?仅凭这股力量究竟能改变什么?

   Slip sliding away,slip sliding away,you know the nearer your destination,the more you slip sliding away:我是否已经开始变老?我的梦想是否已经开始从我的指缝间流走?我的终点在哪里?它离我还有多远?

   Old friends,old friends,sat on their park bench,like bookends: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成为书档的一端,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回忆人生。和我在一起的另一端会是谁?什么样的友情会像那书档,不管距离多远,永远隔海相望?

   带着这些美好的回忆,演出结束了,那些问题也许永远无解。

   真的无解吗?你听,那个高个子唱到:

   I gaze beyond the rain-drenched streets,to England where my heart lies:他用歌声讲述了一个动人的故事。从前当他们还是20刚出头的青年,两人结伴去英国街头卖唱,帮他们收钱的就是一个名叫Kathy的姑娘。那时她还是那个矮个子的女朋友,这首歌就是他写给她的。原来这首歌是矮个子唱的,可今天他把这首歌交给了高个子,因为他已经无法再一次念出她的名字,只能闭着双眼,弹一曲哀怨的情歌。

   那一刻,他的脑海中是否会出现Kathy的形象? 也许爱情就是所有问题的解答?有谁能告诉我?

   好歌似乎都已唱完,返场还会唱什么呢?

   哦!原来是这个:I am just a poor boy,though my story is seldom told:其实在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是那个拳击手,我们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有时孤独,有时自负,有时穷困潦倒,有时奋起抗争。可当曲终人散之时,没人会记得你的故事。明白了这个道理,你还会活下去吗?

   第一次返场过后,人们仍然拒绝离开,因为人们需要答案。两人又一次返场,唱起了一首他们自1967年之后就再也没有公开演唱过的歌:

  I was 21 years when I wrote this song

  I am 22 now but I won’t be for long

  Time hurries on

  And the leaves that are green turn to brown

  人生就像这首歌描述的那样,随着时光飞快地流逝。就好像那片叶子,由绿变黄。 历史学家是不会去理会这中间的许多变化的。在他们看来,人生就是两个点,绿和黄。就像歌中唱的:

  Hello,hello,hello,hello

  Good-bye,good-bye,good-bye,good-bye

  That’s all there is

  哈罗,世界,我来了。再见,世界,我走了。 仅此而已。难道人生竟然是如此悲观?

  别忙,Sitting down!

  他俩告诉我们:You move too fast,you got to make the morning last。

  体育馆的灯光亮了,音乐家们围在一起,弹起乐器唱起一首小歌。全场一起跟着合唱:

  I got no deed to do,no promises to keep

  I am dappled and drowsy and ready to sleep

  Let the morning time drop all its petals on me

  Life,I love you

  All is groovy

   生活,我爱你。所有这一切都让我感到快乐。我走出门去,眼睛早已湿润,哦,原来是天上下起了小雨。

  在鬼国听鬼戏

   位于美国南加州的海滨小城拉霍亚(La Jolla)盛产海滩和棕榈树,吸引了很多学识渊博而又富裕有闲的退休老人来此定居。他们是严肃音乐的主要拥戴者,因此拉霍亚已经连续举办了18届“夏季音乐节”,每届为期多达三个礼拜。音乐节期间每天晚上都会在小城内的数个音乐厅里举办演出,内容以古典音乐和现代音乐为主。本届音乐节第一次设立了亚洲主题,为此还特地请来了台湾出生的旅美小提琴家林昭亮担任音乐节的艺术总监。在他的主持下,音乐节特别设立了一档节目,名叫“东西碰撞”(East Meets West)。第一场据说演奏的都是纯民族的东西,反响热烈,可惜我错过了。第二场定于8月5日晚7点半在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的音乐厅举办,音乐会之前潭盾举办了一个小型座谈会。大约有200多人聆听了这次座谈会,主持人来自美国NPR(全国公共广播电台),这次访谈将同步在全美国的NPR电台播出。

  我于6点半赶到音乐厅,票价分30-40美元两档,不算便宜。但对于拉霍亚城内占大多数的中产阶级来说则完全可以接受。座谈会前我听临座向朋友介绍说潭盾就是《卧虎藏龙》的作曲家,看来这部电影真是让潭盾出了大名,因此当身穿黑西装的潭盾出场后,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潭盾个子不高,头发明显是剃光头后刚刚长出来的,前后左右都一边齐。他的英语有着中国旅美音乐家的共同特征:发音准确,语法糟糕。但他很能侃,又很有幽默感,弥补了语言能力上的不足。主持人特别关心他在文革中的情况,而他也特别喜欢谈论家乡湖南的民间音乐对他的影响。我注意到节目单中只有潭盾的出生地写的不是国家,而是城市-湖南,可见他对自己背景的挑剔。有趣的是,他也是惟一一个只有日期,却没有列出出生年份的艺术家,他对保持自己的神秘感显然相当在意。

  不知是因为语言能力不足,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对于主持人的提问潭盾经常答非所问,而且言语之中逻辑有些混乱。这次访谈有两个问题吸引了我的注意:一是主持人问起潭盾在纽约从师于实验音乐大师约翰.凯奇(John Cage)的情况,他回答到:“我觉得凯奇所做的事情我们湖南民间的老百姓早就在做了!”一句话就把自己的师承来历和灵感来源说得清清楚楚,为当晚就要表演的《鬼戏》做了很好的铺垫。第二,在评论自己的音乐风格时,潭盾多次用到了“黄道巫医”(Shaman)这个词,据说在他的家乡湖南这类宗教活动一直没有停过,潭盾从中受到了很多启发。以我个人的经验,很多洋鬼子都对中国传统中的巫术感兴趣,潭盾为自己贴的这个标签可谓正中鬼子们的下怀。

  访谈结束后,来看演出的观众们这才陆续就座,整个800人的音乐厅除了最后一排以外座无虚席。我注意了一下,发现其中有90%的观众应该算是老年人,而亚洲人则不超过10个。场内设有多个摄像机和话筒,据说当晚的演出将同步在当地公共电视台进行实况转播。7 点40分,艺术总监林昭亮出场。林长得很富态,他用一口极为流利的英语简要介绍了当晚的曲目。上半场是三个室内乐作品,下半场才是《鬼戏》。

  第一场是大陆旅美作曲家陈怡创作的小提琴、大提琴和琵琶三重奏《宁》。宁是南京的略称,这部作品就是以南京大屠杀为背景创作的,风格相当现代。传统的旋律、和声和结构完全消失了,代之以大量的奇异声响。虽然我不常听现代派的作品,但我仍然可以毫不费力地感受到作品中蕴藏的悲烈的感情,激越处让人直起鸡皮疙瘩。我发现,现代派作品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音响的实验,它把音乐的范畴从传统的旋律和声等等扩展到乐器发出的所有音色,作曲家希望通过这些音色和它们的有机组合(但不光是旋律节奏和声)来向听众传递某种情绪和意境。从这个意义上将,这部作品相当成功。

  舞台上最引人瞩目的要算是琵琶的演奏者吴蛮。她个子不高,人长得很漂亮。那天她穿了条橙黄色的花裙子,风情万种。可音乐声一响,她就像变了一个人,那琵琶就好像是关公手里的大刀,刀刀击中要害。陈怡很懂琵琶,为琵琶写了很多出色的段落。相比之下,琵琶和另两样西洋乐器之间的配合显得不够好,尤其是小提琴的音色和琵琶重叠,完全可以去掉。

  第二部是菲利普.格拉斯(Philip Glass)为一出有关日本的戏剧作品创作的音乐,除了琵琶和两把提琴外还加上了笛子和打击乐,听起来有浓重的日本风格。和陈怡相反,格拉斯的创作特别注重乐器之间的配合,整部作品的整体感很强。可惜的是格拉斯似乎并不熟悉琵琶,很多时候把它当作一个简单的发声器,为自己招牌式的“简约音乐”弹奏重复的单音。不过其中有一段单为琵琶写的独奏还是很精彩的。

  第三部作品是一位阿塞拜疆女作曲家创作的四重奏,她不但使用了琵琶,而且还用钢琴来模拟阿塞拜疆民族乐器的音色。我对阿塞拜疆民族音乐没有任何了解,因此听起来一头雾水,总想着如果用真的民族乐器来演奏岂不是更好?后来我突然意识到,我听这段音乐和洋鬼子们听中国音乐大概是一样的,面对的都是完全陌生的音乐语言。对于作曲家而言,怎样在两种不同族群中找到共同点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总体说来,上半场的演出相当精彩。尤其可贵的是,参加演出的乐手都是亚洲人,而且三部作品都有琵琶。这件民乐中常见的乐器在吴蛮的手里完全变成了另外一样东西,在听惯了爵士乐的即兴演奏的我听来,琵琶的即兴潜力不输于任何西方乐器。吴蛮实在太伟大了,她用自己的一双手为东西方音乐的交流搭起了一座桥梁。她绝对是整晚演出最耀眼的明星。

  更精彩的演出发生在下半场。《鬼戏》开演前,音乐厅里所有的灯都关闭了,眼前一片漆黑。观众们最先听到的是戏水的声音,一位男演员在一束聚焦的灯光下出现在舞台一侧,双手轮流潜入一盆水中,又用手背撩起水花,那微弱的水声在寂静的音乐厅里显得格外清晰。接着又有几束灯光引出了舞台两侧和中央的几位演员,他们一会儿演奏手里的乐器,一会儿又玩起手中的石头和纸片,发出奇特的声响。一位演员还拿出一面铜锣,敲响后立刻浸入水中,声震水响,格外诡异。但最具鬼色的演员们嘴里不停地发出的“哈哈”声,就好像鬼魂在吓唬小孩子,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弄了一阵,他们慢慢走上舞台,在已经摆好的椅子上围坐成一圈开始演奏。那音乐结合了中国戏剧和先锋音乐的特点,时而像农村老百姓出殡,时而又像鬼哭狼嚎,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给观众留下了巨大的想像空间。吴蛮的琵琶再一次成为主角。和陈怡同为中国人的潭盾也很懂琵琶,他创作的琵琶中国风味浓郁,作为舞台上惟一一把中国乐器,它的存在是整部戏不可缺少的重要一环,无法替代。最后,吴蛮放下琵琶,抖起横跨舞台的一幅塑料条幅,那袅娜的波动像极了古代戏曲中女主角甩动的水袖。全剧就在条幅发出的细碎的声音中结束。虽然我很少听西方现代派作品,也不信鬼魂,可我必须承认自己被这部作品感动了。

  之后的谢幕场面热烈得让人吃惊,全场观众起立鼓掌长达数十分钟之久,显然大家都很满意。望着场子里洋鬼子们那一张张兴奋的脸,我突然意识到,这个戏其实就是为他们准备的。记得两年前国内著名音乐家卞祖善曾经撰文批评潭盾的《鬼戏》是哗众取宠,我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因为这样一出怪戏肯定不会让古典音乐迷和国乐迷满意。但是我也要说,这出戏根本就不是为卞祖善们写的,它的主要观众群在国外,国外的先锋艺术有相当大的市场,潭盾的中国(正确地说是湖南)背景让他的所有先锋实验很自然地有了靠山,中国几千年遗留下来的传统文化都被聪明的潭盾拿来作为自己作品的底蕴,他的走红绝对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进一步说,和非洲以及拉丁美洲民族音乐相比,中国音乐一直没能在欧美主流音乐市场产生任何影响,欧美流行歌曲讲究的是节奏,是“生理性音乐”。中国音乐在这方面是玩不过欧美(甚至印度和中东地区)的。而以中国为代表的远东音乐文化讲究的是意境,充满了对精神涅磐的追求。这样的东西很难用来加入流行音乐当中,却在讲究神秘感和灵性的先锋音乐领域找到了自己的市场。潭盾和吴蛮是一个例子,朱哲琴是另一个变通的例子。中国不乏精通古典音乐的演奏家,也不乏精通外语的假洋鬼子,如果他(她)再能像潭盾一样熟悉民间文化,那么他(她)肯定能获得成功。这将会是中国民间音乐文化最先走出过国门的一条捷径。

  散场后,我一个人走在寂静漆黑的校园里,耳边听到的却全是琵琶发出的声音。突然我听到远处一个清脆的女声在模仿《鬼戏》中的“哈哈”声,紧走几步,我发现那是一个金发女孩,她冲我做了个鬼脸,说道:真是很有趣的一出戏,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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