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报沙龙

　　刚在新浪开通自己的官方网站，《世界》又将于4月8日全国公映，贾樟柯这位地下电影的标志性人物将在国内电影市场中登堂入室。几乎同时，张元刚拍完《看上去很美》，又要拿王小波的《黄金时代》开刀，在这位地下电影的开创者以矫揉乃至谄媚的方式叛离了原初的独立精神之后，贾樟柯作为地下导演中最具影响力的一位将怎样在体制内谋求生存空间，无疑是个让人好奇的问题。

　　实际上，以第六代为代表的青年导演一直没有停止过探索一种非对抗性的独立姿态，且不说路学长、章明等耐性较强的导演是如何为留在地上兢兢业业地自我调整，王小帅、娄烨等也在地上地下的穿梭中寻找弹性的伸缩空间。但由于没有相应的市场机制来消化，大部分此类作品都只走过场般做了几次象征性放映，几乎处于一种隐形状态。如果不是最近两年盗版音像的贡献，有多少人看过《非常夏日》、《巫山云雨》、《扁担姑娘》、《月蚀》？至于《长大成人》、《秘语17小时》、《梦幻田园》等则仍不知压在哪儿的仓底。

　　虽然目前的电影市场还是相当脆弱，但多多少少有了一些改善：几部大片炒热了国产片市场，开始培养观众欣赏国产片的观影习惯；发行公司增多，发行手段逐渐丰富灵活；盗版DVD中艺术电影大量涌现，也开拓了年轻人的视野，使之具备了接受非主流影片的素质。这些都有利于中低成本、强调个人风格与艺术表达的电影在市场上占据位置，固然不能期待它们在票房上有惊人表现，但赢得一定的小众群体并非不可能。今年《孔雀》票房达到了一千多万，除了顺风顺水的先天优势，也说明经过适当的市场运作，这类电影能够在国内有所作为。

　　而电影人能否把地下电影的文化精神以巧妙的方式带到体制内创作中，是决定其艺术生命的关键。几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把“妥协”一词与贾樟柯当下的状态联系在一起，这种忧虑不无道理。不过或许有限度的妥协，也可能成为一种温和的变革，会给体制内的电影创作带来一种锋芒和力度，产生出新的电影形态。以小众市场为基础，坚守他们的独立精神与现实关怀，应该能在张元式的彻底迷失之外找出一条地下导演的地上路。

　　这几年来，中国地下电影，在西方观众的视域中，依旧是一个充满政治色彩的名号，而对于中国电影人来说，它越来越接近于一种现实的生存策略———缺乏经验又怀抱理想的年轻导演所能找到的一种相对简便、低成本同时能够迅速获得知名度的入行途径。如果“地下”仅仅成为从体制外到主流的曲线轨道中必经的一环，成为一个随时可以撕去的标签，多少将削弱它所具有的力量。我期待从贾樟柯的《世界》中看到地下电影精神的延续，而不是又一个从江湖到庙堂的范本。

　　□戴婧婷（中国新闻周刊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