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长眠》的上百个表情

　　想安乐死的主人公雷蒙被质问：“你这种遏制生命的自由不是真正的自由。”他回答：“我这种遏制自由的生命也不是真正的生命。”

　　国际先驱导报文章 金球奖颁奖前，《十面埋伏》在最佳外语片奖评选中尚有优势：在《时代》周刊“年度十大影片”中位于前列；网上投票遥遥领先；赌博公司也为其压宝。但《十面埋伏》败了，败给几乎没有宣传的西班牙影片《深海长眠(MAR ADENTRO)》。后者的导演亚利桑德罗.阿曼巴在获得最佳外语片奖后说:“这是一部低调的电影，但它却联系着世界！因此金球奖站在了我们这一边。”

　　究竟，《深海长眠》的力量来自何方？

　　经典的对白与自白

　　这是西班牙人雷蒙的真实故事。30年来，他一直致力于支持安乐死的斗争，努力争取自己死的合法权利。影片的经典对话冷静而沉重。

　　女律师去拜访瘫痪的雷蒙，她看到一个架子、一支可以叼着的笔和一张放在架上的纸。雷蒙介绍：“这是我自己制作的——个人电脑。”他还抱歉地说：“不能与你握手了。”

　　“为什么不能？”女律师握住了他的手……两人产生感情后，雷蒙说：“我不能碰你的手。对我来说，这是不可实现的旅途。我想死，这样的生活是一种耻辱。”

　　一个电台主持人主动去“挽救”他，要他振作。雷蒙说：“我不会去评论想生存的人，也请你们不要评论想安乐死的人。”两人随即发生争吵，雷蒙大喊：“既然你把我当朋友，就不要随意质问我。你为什么不去质问这里的窗帘？”

　　另一个瘫痪的人去劝他。两人开始精彩辩论：

　　——“在娘胎里，生死就不由我们自己决定。”

　　雷蒙：“我自己的生命决定我自己的信仰。”

　　——“你这种遏制生命的自由不是真正的自由。”

　　雷蒙：“我这种遏制自由的生命也不是真正的生命。”

　　社会舆论认为，雷蒙的家庭对他关爱不够，他的大哥愤怒了，同时把脾气发到雷蒙身上：“你现在高兴了？你有没有为我们想过？只想着自己去死。”

　　片中唯一的一次，雷蒙哭了。实际上，家人的照顾非常好，甚至有人想帮助照顾时，他们都很生气。

　　最后，雷蒙在朋友帮助下实施了安乐死，他对着摄像机说的遗言是：“现在，我的意识由我控制，我的旁边有水杯，里面有药，喝下去就宣告我的死亡。我瘫痪了28年4个月零几天，岁月几乎折磨我的一生。现在我要得到解脱了。活着，是权利，而不是强制义务。”

　　雷蒙走了。他曾因游泳不慎瘫痪，朋友问过他：“你喜欢大海？”他说：“她给了我生命，又要了回去。这就是大海对我的意义。”

　　导演一度厌恶这部戏

　　对于这部电影，导演阿曼巴说:“十分肯定的是，我曾一度厌恶这部戏。因为这些事情(指安乐死)并不是想像中的轻松解脱。对重新展开关于安乐死的辩论而言，也不是一个好的由头，影片只是为了展现主人公雷蒙的世界，而不想引起任何司法辩论。”

　　阿曼巴还说:“你会发现，这不仅仅是安乐死的话题，而是生、死、爱的交织。死亡是每个人要面对的东西，为什么我们不能将它戏剧化？为什么不能用悲壮的视角来审视它？在拍摄过程中，我已进入了人的情感深层领域，但我当时并不知晓。现在回过头来才感到这点。”

　　在获奖同时，导演还向主人公原型雷蒙的家人问候。他说：“我希望没有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我们始终怀着尊敬的心来完成这部电影，而不是重新触及他们心灵的创伤。”

　　拍摄完成后，该剧组曾和雷蒙的家人一同观看。据一位女演员回忆：“那是一次愉快的经历，我看电影的时候，心里总是很担心，说不出来的担心。但他们的脸上却一直充满笑容，看得那么投入，就如同在看他们家庭的历史。”

　　男主演害怕“安乐死”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片中男主角的表演非常出色。导演评价说:“这个奖要献给所有演员，特别是主演马德姆。他是一个演戏的天才，同时是一位有着天使般心灵的人。”

　　在整部片子中，马德姆的确就躺在那里，只有头能动，所有情节只靠他的表情。据统计，他用上百个面部表情完成了一部惊世的作品。马德姆接受采访时说：“我接这部戏的原因是，我惊讶于雷蒙是一个这么‘天然’的人。生、死、爱、性，他对每样都是自然流露，而非演绎人生。他在做一个简单的人，同时又是一个内心情感与外部环境影响的混合体。这一点十分吸引我。”

　　马德姆也有担心：“因为这是个真实的故事，不是创作剧本，我在拍摄时始终都在思考它的生死观，以及人对自身身体的权利。我逐渐发现了它。但我本人觉得是可怕的。我不会选择安乐死，因为我畏惧死亡。”

　　在电影放映阶段，西班牙首相萨帕特罗及其内阁曾出席放映仪式，并表示支持西班牙电影事业。萨帕特罗说:“此片会推动安乐死作为一项人权的合法性在西班牙展开辩论。”

　　西班牙主流媒体则撰文大胆预测，金球奖的偏爱一定会使此片出现在奥斯卡获奖名单上，特别是“最佳外语片奖”。

　　作者特约撰稿 申立迪 苏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