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东方副校长徐小平谈《暂住证》（采写、整理：王远、尹薇）

　　徐小平，新东方教育科技集团董事、副校长、新东方文化发展研究院院长。著名出国留学咨询专家、签证咨询专家，1983年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任教北京大学，曾任北大团委文化部部长，艺术教研室教师；1987年赴美留学，后定居加拿大；1995年底回国，加盟新东方，负责出国留学、签证、移民咨询业务，期间出版《美国签证哲学》、《美国留学天问》等专著，主持并编撰流传甚广的《新东方精神》一书。

　　王 远：徐老师，您好！众所周知您是著名的留学咨询专家，同时也是新东方集团的领军人物。今天我采访您的主要内容，和英语无关，但与戏剧有关。前两天您在北京人艺小剧场看了一部小剧场剧《暂住证》。听说您看了这部剧后很感动，并且给予了它很高的评价。是什么样的因素使您如此激动呢？

　　徐小平：我热爱话剧，而《暂住证》的出品人王翔是我所尊敬的一个牙科医生，也是我的一个老朋友。王翔酷爱话剧，邀请我去，我出于捧场就去了。但看了之后，却觉得不虚此行，收获很大。《暂住证》这个剧其实和现实中的暂住证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广义地说，我从这个剧中看到了一种人类的共同命运——迁徙、流动、追逐。牛马追逐水草，猿人追逐动物，人追逐食物、住房、金钱、荣誉、温暖等等。狭义地说，我看到了当代中国青年，也就是我在新东方所看见的青年，包括二十年前在美国的我的某种状态。我自己的奋斗历程和我在新东方看到学生们的奋斗历程，在这个戏中都有着极具象征意义的表达。这是我对这个戏的总的评价。

　　这个戏在艺术形式上很新颖，第一个刺激我的地方是这个剧的“无法界定”，我看了半天在想这个是哑剧、舞剧、还是话剧？第二个是它表达的内容，两个人捉虱子，一起购物，女主角单独在骑车，男主角梦想着买车没钱、想贷款又没有身份，这些都具有强大的震撼力。我当年在北大的时候，也骑车到西单去买煤油，回家做饭。戏中的这些都是我经历过的，几乎是完整地、一模一样地经历过的。这些表达中有着很深刻的寓义。

　　王 远：《暂住证》这个戏每场演出之后，编导、演员与观众都会有互动交流，我发现知识层次越高、社会地位越高的人感触越深，而相对年轻些的观众感受反而不如他们那样强烈。您现在成就斐然，您是怎样看待这个问题的呢？

　　徐小平：我觉得越成功的人看这个戏会越感动，由于他们越往顶上走会越累越沉重；经历的人生的扭曲越多；距离两个主角艰难奋斗、互相捉虱子的生活越远；距离有意义的爱情、原始的亲情越远，这些就是令我感动的东西。这个戏里揭示的一个又一个的场景都是我所经历过的，也是很多人所经历过的。再现生活未必就能震撼人，但是它的表现却是如此的独特。戏中，男人买不起车很绝望，我感觉到沉重的压力；女人在男人背后一边骑车一边擦汗，这种艺术表现展现了一种生活的真实。当时坐在我旁边的朋友，他是一个25岁的北漂，也受到强烈的震撼，感动得涕泪横流。

　　王 远：您从江苏到北大，又从北大到加拿大，再从加拿大回到中国，这些生活转变的背后，你追逐的是什么呢？

　　徐小平：我追逐的东西，首先是很本能的东西，就是温饱。像我们这样受过大学教育的，好像解决温饱问题不是很难。但是有没有想过，要是哪个月拿不到工资，吃饭的问题怎么办！当然爸爸妈妈给的不算。因为，到了美国，父母想给也给不起，那个时候，你才能够受到真正的震撼，受到生存严酷的考验。我每次看见企鹅，在北极的冰天雪地之间瑟瑟发抖，就会想到自己的经历。虽然没有在美国受饿，但是心灵上遭受的就是北极的严寒。在美国就算是找个垫子睡觉也不容易，流浪都不允许。没有去过美国的人，不知道生命的挑战，命运的严酷，劳动的光荣。只有经过人生严寒的人才知道“暂住证”的寓义。是人就得追逐，追逐财富、名誉。但是到最后，就是对于人性本源的追逐。《暂住证》这个戏中就有着某些经典的瞬间，经典的片段。当我看到两个主角为生存挣扎的时候，感到整个舞台，整个世界当中就剩下这两个人，你看到的是人类的无阻，奋斗的无阻。在这个场合里面，爱情至高无上的美得到了充分的展现，我内心受到了巨大震撼。

　　王 远：其实，《暂住证》这个戏的制作群体就是这样一群人。比如出品人王翔医生，他本人也是一个不甘于固有状态的，不断向前进取的人，离开国有医院，出国深造后回到北京，开创了北京最早具备国际医疗理念的私人牙科诊所——今日齿科。目前，已经拥有三所连锁今日齿科口腔诊所和北京今日布波文化交流中心。这个戏的编导兼演员胡磊、张蒂莎也是为了追求理想而舍弃稳定的人。徐老师您则更是这样的人。那么这类型的人，参与到这出戏中，是不是有一个共同的心结呢？就是您所说的这种追逐，或者说是希望。例如新东方里的学子以及当代很多的年轻人都怀揣着希望，梦想着、追逐着成功。您可否就这点给我们讲讲，怎样实现希望呢？

　　徐小平：动物为什么要迁徙？它们不是为了运动，而是为了水草。人类为什么要移民？三峡移民因为不移走就会被淹死，中国人移民加拿大是为了更好的生活质量。人的任何一种追逐的行为，本身就是追逐着希望。动物在迁徙的过程中，有可能在半途没有到达绿洲就死掉了。但是正是由于这种追逐，才蕴含着一种可歌可泣的生命的力量，现代点说就是一种奋斗的精神。我想——希望之所以是希望，就在于为摆脱灭亡的命运而不断追逐。

　　我从这戏中看见的正是追逐，这个戏命名为“暂住证”具有现实的意义。三十年前我从江苏来到北京，二十年前从北大去到加拿大，又从加拿大回到中国。我从海外归国是为了赚钱来的，不是说抛弃了轿车洋房，而是说我在国内能够得到更好的轿车洋房。从温饱到发财，从养活自己到养活所爱的人。这个戏用暂住证来象征，用两个外地人来到北京的命运和状态来表达人们对于温饱和繁荣的追逐，它把我的甚至很多人的命运也融进去了。它不是去讽刺时弊，而是经典地反映人的普遍命运。所以，当时有观众说这个戏是世界水平的。

　　我认为这个戏的前半场是具有世界水平的，展现了改变命运生存状况的追逐，可以说是对中国人百年来生活状态的展现。每个人都有着一段追逐的过程，达到了一个目标，又要继续追逐。有人50岁爬珠峰也是一种追逐，80岁娶一个年轻女孩也是一种追逐。这些现象使我觉得生活很美好，我总是想，我80岁的时候也还可以追求一次。很多年前看崔健唱《一无所有》，一首歌将整个中华民族的时代精神都体现出来了。我觉得这个戏的前半场容纳了90年代来的中国的情况。

　　最后，送给《暂住证》这个戏一句广告词——“你追逐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