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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他的怪诞犯罪 科恩兄弟电影印象

YULE.SOHU.COM 2004-11-29 16:06  作者: 梁丽华  来源: 《艺术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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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一幅梵-高的《向日葵》不会像你所看过的任何一朵向日葵那样,一部典型的科恩兄弟的电影也不会像你所看过的任何一部强盗片或喜剧片。

  迄今为止,这对留着络腮胡子的兄弟一直被视为美国影坛上好莱坞制片体制之外的成功典范。历数他们在二十年的电影生涯中所拍摄的十部影片,竟有九部与各种各样的犯罪有关,今年还未公映的新片《老妇杀手》(The Lady Killer)也是1955年的一部同名经典强盗片的重拍版。

  乔·科恩(Joel Coen)和伊桑·科恩(Ethan Coen)分别于1954年和1957年出生于美国明尼苏达州的一座小城,对着电视机长大的两兄弟童年时期就看了不少肥皂剧和经典好莱坞时期的B级片,想来可能是不安于只做观众,据说乔在八岁时就开始用超8mm摄影机尝试拍摄。成年以后,乔进入纽约大学电影系学习,而伊桑则考入了普林斯顿大学。1980年,他们合作写了《血迷宫》(Blood Simple)的剧本,在从68位不指望票房回报的投资者那里筹到75万美元后,科恩兄弟拍摄了他们第一部合作的电影长片。此后,他们形成了固定而有效的分工:共同编剧,乔来担任导演,而伊桑担任制片。当人们提及科恩兄弟时,独立制片人的身份是常为人津津乐道的,票房上的不俗表现更是锦上添花,而他们最令人尊敬之处却是他们始终坚决地捍卫着对他们的影片的最终剪辑权。

  现在看来,科恩兄弟的电影很难从影像上去寻找一贯的脉络,因为他们的每一部影片都呈现出迥异的视觉效果,似乎是乐于求新求变。从《血迷宫》略带表现主义的粗砺到《米勒的十字路口》(Miller’s Crossing)中古典阴郁的影调,镜头语言一步步地走向成熟,而在《巴顿·芬克》(Barton Fink)里忽然又色彩斑驳迷离起来。《法尔戈》(Fargo)营造的冰雪世界在视觉上回归简洁,那个从高楼上俯视白雪覆盖的停车场的镜头仿佛是一幅有趣的抽象画,可作为全片视觉风格的一种注释。相比之下《缺席的人》(The Man Who Wasn’t There)在形式上就更甚了,这是一部黑白影片,用光及镜头的调度都堪称上乘之作。

  科恩兄弟并没打算在视觉上为自己框定一种风格,他们真正的兴奋点在于讲故事,而且是各式各样的犯罪故事,大有拾起希区柯克衣钵的意思。不同的是,他们的故事里没有悬念,从开头就告诉了你那帮强盗、窃贼们想干什么。绑架、勒索、越轨行为、莫明其妙的错杀等等都是科恩兄弟钟爱的段子,这好像又一次印证了“一个导演一生只讲同一个故事”的说法。

  一、科恩式的犯罪故事

  拍摄于1982年的《血迷宫》由于找不到发行人,直到三年后在第一届圣丹斯电影节上才与世人见面。这是一个发生在酒吧老板马迪、他的妻子艾比、酒吧伙计雷伊和侦探威瑟四个人之间的离奇情杀故事。威瑟受马迪之托去干掉偷情的艾比和雷伊,事后他拿回一张假照片,证明艾比和雷伊已死。马迪付钱后,威瑟用艾比的枪干掉了马迪。雷伊回到酒吧发现马迪的尸体,以为是艾比干的,于是主动毁尸灭迹。不料马迪没死绝,从雷伊的车后备箱里爬了出来,但最终还是难逃被活埋的命运。雷伊发现威瑟造假的照片后,还来不及告诉艾比就被威瑟射杀,惊险之中艾比又杀死了威瑟,但她却以为自己杀的是马迪。

  《血迷宫》在1985年获得了第一届圣丹斯电影节的评委会大奖,这部影片的出现显然影响了很多后来的独立制片的电影,而这部电影在投入和收益上的成功使得他们有了拍摄第二部影片《抚养亚历桑那》(Raising Arizona)的机会。在《抚养亚历桑那》中尼古拉斯·凯奇和霍莉·亨特扮演了一对贫贱夫妻海和艾德,女狱警艾德和多次入狱的海相爱结婚了,但艾德无法生育,海因为前科累累被剥夺了领养孩子的权利。夫妻俩看着暴发户亚历桑那家一连生下五个孩子眼红不已,于是偷走了他们家最小的婴儿内森带回家抚养。从这里我们已经看到了一个苗头:在科恩兄弟的电影中,小人物注定是要受尽社会的捉弄和折磨的。这个主题在他们后来的电影中也反复出现,诸如《法尔戈》(又名《雪花膏离奇命案》)里卑微的汽车销售员朗迪加,《缺席的人》里的理发师克雷恩等。而对于犹太文化的自我调侃也是他们的影片中多次出现的插曲。

  1990年的《米勒的十字路口》是一部典型的黑帮片,讲述的是四十年代美国某城黑帮争斗的故事,与《教父Ⅱ》颇有对话的效果。而1991年的《巴顿·芬克》终于使科恩兄弟蜚声国际。不知是否受过波兰斯基那部《怪房客》的启发,主人公巴顿是一个成功的舞台剧作家,被请到好莱坞写一部关于摔跤的剧本,他在一家空旷的大旅馆的房间中面对墙壁绞尽脑汁却写不出一个字,隔壁发出的神秘声音总让他陷入幻想。当他与小说家的秘书奥黛丽发生一夜情后发现她死在他的床上。隔壁的胖子查理帮他处理了尸体。在精神恍惚中,侦探告诉他这个查理就是专杀女人的“疯子孟德斯”。这部充满魔幻色彩的影片获得了当年嘎纳电影节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大奖,可巧的是,这一届电影节的评委会主席就是波兰斯基。

  1996年,科恩兄弟凭借《法尔戈》再次获得嘎纳电影节最佳导演和奥斯卡最佳影片,这仍然是一个关于绑架的故事,汽车销售员朗迪加花钱请两个混混去绑架他自己的妻子,以勒索岳父的赎金,但是事情并没有向他计划的方向发展,一系列的阴差阳错发生了。在故事层面上,这部影片是一部传统的惊悚片,但是在一种纪实的风格之下却处处表露出一种令人捧腹的怪诞色彩。身怀六甲的女警察几乎是从路边把杀人犯“捡”了回来。阿斯特吕克在评论科恩兄弟的电影时,用到了雨果对“怪诞”的定义:“一方面它造成畸变和恐怖;另一方面它产生喜剧和小丑剧的效果……”

  不能不提到这些故事当中的一次例外——1994年的《金钱帝国》(The Hudsucker Proxy)虽然耗资巨大,并且网罗了老牌影星保罗·纽曼和风头正劲的蒂姆·罗宾斯,但是却招来了前所未有的责骂声。《金钱帝国》讲述的是一个童话式的故事,大财团里的小职员诺维尔总想向总裁马斯伯格推销自己发明的玩具,正在策划阴谋的马斯伯格看中了诺维尔的憨厚把他送上总裁宝座,诺维尔成为马斯伯格操纵的玩偶。怎料诺维尔发明的呼啦圈成为畅销玩具,让公司股票直线上升,打乱了马斯伯格的阴谋。马斯伯格转而设计陷害诺维尔,圣诞节到来,诺维尔无法面对自己给公司带来的损失,跳楼自杀。这时天使出现了,告诉诺维尔前任总裁有一封遗嘱,最终诺维尔用遗嘱粉碎了马斯伯格的阴谋。这部电影或许是科恩兄弟开辟新路线的一种尝试,虽然比起早期的几部影片画面更加精雕细琢、放射出银色质感,但是却在票房上碰了一鼻子灰。道理其实很简单,这样的影片大家在好莱坞看得够多了,喝惯了科恩牌浓汤的观众发现浓汤变成了可口可乐,当然是不买账的。

  二、黑色幽默与魔幻的印记

  科恩式的幽默,也有人称之为黑色幽默,已经成为科恩电影中的特有的印记。弟弟伊桑曾写过一本叫《亚当之门》(Gates of Eden),可见这种幽默在电影中的运用并非是信手拈来的噱头,而是他们长久以来的喜好。黑色幽默显然不能是滑稽模仿,而是不加掩饰的冷静呈现,作者的态度越“客观”这种效果就越明显。喜剧色彩在科恩兄弟的《抚养亚历桑那》、《金钱帝国》、《越狱三王》、《大人物拉伯斯基》中都有或深或浅的表现,但是真正的黑色幽默却是以《血迷宫》和《法尔戈》最甚。

  对《法尔戈》的人物设计显然是下了不少功夫的。由威廉·麦西饰演的汽车销售员朗迪加一眼看上去就是一个失败者,他的眼神里充满过分的谦虚,说话时也总是被别人打断——不管是他的岳父还是他的客户。而他的妻子更让人失望,一个身着粉红毛衣、头发蓬乱的家庭妇女,有一副令人发笑的嗓音,很难相信她的父亲是个百万富翁。这样的两个人组成一个家庭显然是各取所需:他需要她父亲的钱,她只是需要有人娶她。另外两个主要人物是史蒂夫·布塞米和彼得·斯托梅尔扮演的笨贼“卡奥”和“基尔”,基尔反应有些迟钝,不爱说话,但是动辄杀人,最后他把卡奥送进了搅拌机。当然,还有一个最主要的人物:身怀六甲的女警察美吉,这个看似脑袋瓜简单的女人最后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破了案。

  故事一开始观众就从朗迪加和两个绑匪的谈判中知道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朗迪加太太将会被绑架,她的父亲会出钱来赎她,朗迪加和绑匪平分八万赎金。但是事情并不象他们计划的那样,总是节外生枝。朗迪加由于突然得到了岳父的资助而决定取消绑架,但是绑架已经发生了,绑匪在转移的过程中还杀死了一名警察和两名路人。美吉跟随这些简单的线索,找到了杀人犯的车属于朗迪加的车行,朗迪加陪了夫人又折钱,开始潜逃。卡奥意外地取得赎金后发现这笔钱有一百万之巨,他埋起了九十二万,回到基尔处,由于分赃不均,基尔杀死了卡奥,这时开车路过的美吉发现了绑匪的汽车,捉住了正在毁尸的基尔。

  绑架和越轨行为是最适合情节剧的题材,它有足够的戏剧性,能调动起观众的注意力。科恩兄弟运用了文学创作的方法来处理他们的叙事,处理人物时并不带有心理分析的色彩,而是把人物整个摆到观众面前,客观地讲故事的发生、经过和结果。从观众的接受层面来说,快感来自于对惯常的故事经验的颠覆,在熟悉的情景下出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结果,设想一个杀人案或绑架案必然要经过曲折的调查过程才能最终解决,但科恩兄弟的电影总是在打破这种经验,幽默由此发生。

  在谈论科恩兄弟电影时,“魔幻风格”也常常成为一个关键词,《巴顿·芬克》中主人公巴顿被置于一个陌生而迷幻的空间里,一个原本像是描写巴顿在好莱坞的奋斗史的影片,从他一巴掌拍在奥黛丽身上之后突然掉进了魔幻的黑洞里。影片的寓意相当微妙,它也使影片的叙事层次更加多样化。正如阿斯特吕克所说,幽默和魔幻是科恩兄弟的两样解构工具。他们的电影之所以这样独特,就是因为他们巧妙地运用了这两样工具把现实解构之后重新组合成一幅幅奇异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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