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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思刑侦题材电视剧 谈电视跟风之作

YULE.SOHU.COM 2004-11-16 16:34  作者: 赵卫防  来源: 《艺术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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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源于何时,每当我们手拿遥控器转换电视频道的时候,总能见到正在播出的刑侦题材电视剧。这些电视剧尽管演绎的故事各不相同,但大多是按目前的流行文化时尚进行书写的商业电视剧。它们的叙事模式基本雷同:延续了主流意识形态的法理观念及道德标准,并把对这种观念与标准的阐释与维护传统正义的神话结合起来,使案情、险情、人情、爱情、豪情等刑侦故事的编码与情感的编码“缝合”在一个叙事文本之中。观众在观看这类刑侦电视剧后,应该接受到的主体——惊险离奇的侦破过程很少,而接受到的诸如情感等非主体元素却相对偏多。久而久之,众多的这类刑侦电视剧会使观众从观赏心理上产生了一种失望直至厌倦的感觉,而对那种久违了的经典刑侦文艺作品产生较强的“怀念”甚至“神往”。

  这些并不太久远的经典“刑侦”文艺作品,比如“反特片”《国庆十点钟》、《徐秋影案件》、《秘密图纸》、《羊城暗哨》等,比如侦探小说《福尔摩斯探案集》等都曾给观众和读者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这些作品都是以侦破各种各样扑朔迷离的案件为主要表现内容,并在破案的过程中编织引人入胜而又悬念丛生的情节,刻画或智勇双全或阴险狡诈的各色人物。观众和读者陶醉在这种跌宕起伏的故事当中,随着案情的一步步明朗,他们开始紧绷着的心逐渐放松,极大地满足了观赏需求,完成了一次愉悦的审美体验。时隔多年,这些难忘的精彩场面仍不时被提起。

  改革开放之后,思想解放运动带动了文艺创作上许多禁区的解禁,其中表现人、关注人、关注人物心灵表现的人文主义创作思潮尤为突出,这与过去封闭、单一的创作模式相比应该说是一种极大的进步。包括电视剧在内的刑侦题材的文艺作品也进行了这方面的转变,80年代中期的电视连续剧《便衣警察》就是这种转变的代表之作。这部刑侦题材的电视剧散发着浓郁的人文气息,它把有关案件的具体侦破过程从前景推到了后景,而把剧中主要人物——警察的个人生活及情感遭遇放大到前景去重点表现,认观众走进这些过去曾很神秘的人物的内心,去洞察他们的心灵世界。这对以前的同类题材作品来说无疑是一种突破。所以也深受欢迎,影响颇大,同时也成了刑侦电视剧的范本被后来者极力模仿。

  随着现代社会的日益发展,人们的价值观、消费观和审美情趣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与此同时,电视剧之外的其它电视节目和众多媒体也为人们提供了获取大量信息的途径,电视剧越来越蜕变成为一种大众娱乐消费快餐,人们似乎无意于故事情节之外的其它信息,无意于阳春白雪的审美享受,更不想去从中获取某种深奥的哲理,而是把看电视剧作为在紧张的快节奏生活中释缓压力的一种娱乐形式。因此对电视剧来说,若想适应观众审美情趣的改变,其故事性和节奏感就显得尤为重要。而刑侦题材的电视剧,更能满足观众这方面的需求,因为这里有他们最想要看到的悬念丛生而又扑朔迷离的情节、智勇双全的警察以及狡诈凶残的凶手等。剧中的警察匡扶正义为民除害,替代性地帮助他们实现了英雄梦想;充满悬念刺激的惊险剧情既满足了他们的猎奇心理,又让都市人紧张心情和愈来愈大的生存竞争压力得到很好的宣泄与释放。

  为满足观众新的需求,刑侦题材的电视剧开始在荧屏上全面出击,近几年来尤为突出。受到前期“人文主义刑侦题材电视剧”创作的影响,大量的此类电视剧在表现人性方面、表现警察和罪犯的个人生活和感情世界方面都做得非常完美,取得了较大的成绩。这无疑能丰富人物性格、表现真实的社会生活。但从观赏心理来说,看侦探戏,人们心理上产生的最强观赏期待是看警察如何破案、如何抓坏人的,而不是他们的情感或其他社会生活层面。因此,刑侦题材的电视剧的主体应该是“刑侦”本身。目前有些刑侦题材的电视剧甚至基本不涉及侦破本身,把主要笔墨放在警察或罪犯的感情纠葛、家庭生活以及社会关系的表现上;还有些刑侦题材的电视剧不去表现侦破过程,而是拼命地去挖掘犯罪分子所谓的“个人魅力和令人同情的性格”等。固然,这些因素不是说不能去表现,相反如果表现得恰如其分还能增添其表现力和观赏性,但表现它们应当遵循一条起码的原则:那就是应当辅助于刑侦题材电视剧的主线——惊险、紧张而又悬念叠出的侦破过程。

  在侦破过程与其它因素之间,前者的表现才是主要的,有些刑侦题材的电视剧是主次关系没有弄清楚,因而两者之间的比例就显得严重失调;有些刑侦题材的电视剧是在表现非主线因素时,为表现而表现,和侦破过程的主线毫无关系。因此有人为当下的刑侦题材电视剧总结出了一个套路:坏人比好人有特色,罪犯比警察更狡猾,恋爱的调味剂不能少。看了这样的刑侦题材电视剧后,我们再也体味不到观看以前的“反特片”或侦探小说之后产生的那种审美快感了。这些刑侦题材电视剧的创作一方面固然体现了创作者力图进行的某种创新,但另一方面也暴露了目前此类电视剧的创作者们缺乏表现侦破过程的能力。

  面对这种局面,刑侦剧《九·一八大案纪实》、《一二·一枪杀大案》、《命案十三宗》、《花非花》、《荣誉》(前半部)等的出现给观众带来了惊喜,这些刑侦剧一经播出,收视率便迅速提高,《九·一八大案纪实》在中央电视台播出时,出现了万人空巷的欣喜局面;《花非花》在各地播出时,也都赢得了颇高的收视率。它们可堪称是对以往经典刑侦题材文艺作品的一种令人欣喜的回归。这些刑侦剧都将立足点放在表现复杂诡谲一波三折的案情,重在描述案情的头绪纷繁、缜密的推理、跌宕悬疑的侦破过程以及敌我双方你死我活的殊死争斗,以“事”为主,以事带人,以案件的发展推动剧情的发展。

  两部完全展示真实侦破过程的纪实性刑侦电视剧引起的轰动最大,其中《九·一八大案纪实》表现了河南开封博物馆珍贵文物失窃案的侦破过程,《一二·一枪杀大案》表现了发生在西安地区一系列持枪抢劫案的侦破过程。它们使用完全纪实的手法,让真实的破案人员在屏幕上再现他们当初的实际侦破过程,将侦破过程作为唯一的编织情节、推动剧情发展的元素,剧中浓郁的纪实风格,仿佛在向观众展示着一个处于“正在进行时”的真实侦破过程,让他们产生强烈的参与感与满足感。为强调“真实感”,这些纪实性刑侦剧色彩和光影尽量采用自然光线,努力营造自然光效;演员表演和台词尽力靠近生活原态;镜头语言多采用长镜头,拍摄手法上大量运用手持摄影,力求体现惊悚气氛及模拟现场感,充分调动观众的紧张情绪。

  固然这种纪实性刑侦题材电视剧只是刑侦电视剧中的一种类型,它们在刻画人物方面尚存一定的欠缺,也不能要求所有的刑侦题材电视剧都往这方面努力,但其以侦破过程为主的叙事策略是值得提倡的,《荣誉》等剧同样遵循了这一路线。为了集中展示侦破过程,《荣誉》一剧中的主要人物,无论是警察或是罪犯,其人物关系设置得都非常简单。剧中看不到公安局长林敬东和他的主要助手郝钢的妻儿老小和其他家庭成员,大元集团董事长袁成武、总经理沈玫和杀人犯桑震奎等反角的人物关系也是极其单一。当然,这些主要在该剧的前半部分体现出来,而该剧的后面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与前半部的风格判若两剧。在这些刑侦电视剧中,观众看不到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葛,看不到令主人公心烦又特拉扯剧情的家庭琐事,看不到与侦破过程无关但又刻意去塑造的反角所谓的“人格魅力”和“性格弱点”等。观众看到的是明快的节奏、严谨而流畅的叙事以及充满悬念的侦破过程,剧中的公安人员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如何侦破一个又一个的案件,罪犯们也只有一种心理:如何去作案但又千方百计地逃脱惩罚。在剧中观众看到的主要是二者之间心理、智商与勇气的较量,进而从这种充满智慧而又扑朔迷离的较量中获得不尽的审美快感。

  但上述刑侦题材电视剧的回归也不是对以往经典刑侦题材作品的简单重复,而是一种在此基础上的突破和发展。《九·一八大案纪实》、《一二·一枪杀大案》等电视剧的突破体现在它们的纪实性表现方式上,其非职业演员的使用和大量的长镜头让观众耳目一新。《荣誉》的创新首先表现在采用了一种让观众事先知晓一切的全知视点叙事方式。这种方式不是去看什么人做了什么事,而是怎样去做,这个过程能让观众产生更加揪心的期待,进而在心中聚起更大的悬念。该剧的创新之二在于追车、翻车、爆炸及大场面等动作场面表现上。为了营造出极佳的观赏效果,剧组特地聘请了香港资深特技人罗礼贤加盟,担纲该剧的车技导演。

  有些刑侦剧获得了更深层次的创新,剧中虽也用相当的篇幅表达了非侦破过程的其它因素,但却把这些因素也转化为刑侦的主线,产生了很好的效果,《花非花》就属此类较有新意的刑侦剧。该剧讲述了某市女市长的丈夫发现自己的女儿项青并非亲生女儿时,便在一次喝醉酒后强奸了她,而女市长并未制止。项青将第一粒复仇的种子种在了身患心脏病的父亲身上,内疚的父亲在她的逼迫下离开了人世。项青却将父亲的“自杀”归咎于母亲,并先后间接地除掉了母亲的情人以及母亲周围的几个人。表面上看,该剧没有表现侦破主线,而是用了大量篇幅展现女主角项青的心路历程。剧中将人物残酷的心理经历、极致的情感进行了放大地表现,进而挖掘出了其畸形的复仇心理。项青的情感线在牵动着其它的剧情线:一个表面幸福的家庭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在这场看不见的谋杀中到底谁是真凶?谁是主谋?以人物的情感为主线的叙事方式赋予了全剧全新的角度,创作者将镜头深入人的内心和情感,避开了侦破过程的直接表现,但它另辟蹊径,从另外的角度呈现了曲折的侦破过程,因为它的情感线就是它的案情线,情感表现仍是为侦破过程表现服务的。由此而编织出的扑朔迷离的人物关系和起伏跌宕的故事无时无刻不在营造着不安、怀疑和恐怖。同时渗透着同情与强烈的社会关怀。《花非花》为了更好地营造悬念,凸显与众不同的侦破过程,在叙事上还有两点值得称道:其一在于把悬疑绷到了全剧的最后,直到最后一集无论是剧中人,还是观众,才知道真凶是谁。这种手法使观众在观看过程中,内心从始至终都被紧张、悬疑、猜测的剧情所攫取。其二塑造了司马克这样一个真正的“刑侦”警察,他并不像其他刑侦剧中的警察那样英勇无畏,出手不凡,他的身手不行,但聪明自信,逻辑思维能力很强,是侦破案情的高手。

  这些成功的刑侦剧虽然遵循了表现侦破过程这同一个叙事路线,但其叙事方式却丰富多采,呈现给观众的审美体验也不尽相同,总有一种新的感觉。他们在艺术上的探索和深度上的开掘,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而那些没有这样的艺术创新的刑侦剧,模式化的痕迹似乎愈来愈重。这种模式化不仅表现在雷同的剧情设置、某部作品成功之后大量的跟风之作出现,在拍摄风格和方法上也大同小异。不去为观众着想的创作理念及由之产生的不正确的叙事路线,对刑侦剧的整体创作产生了不良影响和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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