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华

　　袁蕾会客室 003期

　　本期客人：刘德华

　　刘德华：这么多年只有一部电影我不能原谅自己

　　采访刘德华是因为其助手给我打来电话，说他7月份马上要在香港开第100场演唱会，内地歌迷将电话打到他们公司询问如何买票，我说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刘德华自己来说，于是就定下了这个专访，一家日报，一家周报，一本杂志。

　　知道要给三家媒体做访问，他自己提出应该换三套衣服，摄影师说亮马河公寓和饭店中间的走廊，拍出来的效果应该很有空间感。那里没有空调，刘德华换上了最后一套长袖运动衫，在38℃的走廊里，马上缩起全身做寒冷状。如果单单看照片，我肯定不相信这是在夏天拍的。

　　之前给刘德华做过两次访问，一次是拍摄《华语电影的春天在哪里》纪录片，一次是香港电影金像奖之前，采访频率这么高，让我都担心这一个小时的交谈会不会出现没问题可问的状况。之前另外一家媒体的记者问我，他是不是一个好交谈的人，我告诉她，刘德华能告诉你所有他愿意告诉你的东西。

　　很多东西你都看过，但如果放在我的演唱会上，就是第一次

　　袁蕾(以下简称“袁”)：你已经有两个100了，演唱会和拍过的电影，100听上去很有成就感，可也让人感觉苍老，是吧？

　　刘德华(以下简称“刘”)：其实这是同一个地方的100场演唱会，在红馆里。这10年，从1993年到现在，演唱会刚刚开到了100场，平均1年10场。我发现从1993年的时候开始，听我歌的人就没有离开过，只会有新的人进来，我觉得我是跟他们活在同一个年代。

　　袁：最近怀旧的演唱会很多，比如许冠杰、周华健、蔡琴、左麟右李，你的演唱会夹杂在其中，会不会让人感觉你的演唱会也是怀旧的？

　　刘：我不管是怀旧还是新的演唱会，我总是有历史在娱乐圈里，不管你怎么看这个演唱会。其实现在我就算找到美国的贾斯汀来当嘉宾，如果不能在他身上拿到很热很潮流的东西，可能也没有那么多人看，如果他们觉得我是新鲜的，我是潮流的，尖端的，我是不是怀旧的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觉得演唱会应该是包含了视觉、听觉，还有感觉上的东西，比如有的歌手，他在视觉、听觉都很美，可是过几天你可能会忘了唱这个歌的人是谁，歌手应该是让你感觉到他的存在的。

　　袁：你用什么让人感觉到你一直存在？

　　刘：这是没有方法的。比如说你爱我，是没有理由的，女孩子喜欢问对方，你为什么喜欢我，但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比如有10个人跳舞，一个舞群，你看了会觉得有两三个特别喜欢，这也是一个感觉，大家跳的东西都是一样的，那是你在现场的表现。都是跳舞，上次我要用拉丁舞让你喜欢我，比我跳得好的人多的是，但为什么会喜欢我？那就是我在台上给他们的感觉，那不是方法，我不是通过跳拉丁舞让你喜欢我，是我跳拉丁舞的感觉让你喜欢我。拉丁舞老不老？有人就直接问我，你要那么老套吗？不要跳了，告诉人家你很老。但是跳完之后他们才知道有多好。

　　袁：或者你的意思是，只要刘德华跳，他们就一定会喜欢？

　　刘：不是一定会喜欢，如果刘德华没有用心跳他们也不会喜欢。不到现场，你是体会不到刘德华的用心的。比如我的舞台，你在香港从来没看到过。舞台的升降台，可以到10米高，但如果你没有到现场看，会觉得10米高有什么特别的，但10米高看到的时候就会很特别。以前的舞台可以达到10尺，升起来到20，但现在的台，升起来就是50尺，光说数字你会觉得没怎么样，但你坐在前面，看到怎么飞下来才是特别。比如今天刘德华什么都不要，就是站在这里清唱，我觉得很特别啊，但现在跟你说你体会不到，只有你现场看的时候，才会知道有多特别。当然我不是说我真的会站在那里清唱一晚的。

　　袁：三年后看你演唱会的人，是不是三年前看你演唱会的人？

　　刘：我觉得当然是，喜欢我的人一定会去看，大部分是一直以来支持我的歌迷。但这次不同的是，因为有了自由行，很多内地歌迷会来香港看演唱会，虽然我在上海也会举行演唱会，但我还是希望他们能来香港看，看看香港的演唱会和内地的演唱会究竟有没有什么不同。

　　袁：那你用什么新的东西吸引三年前看过你演唱会的大部分人？

　　刘：没有。我说不出有什么新的东西。你有没有看过《秦王点兵》？在北京非常有名，还在世界上拿过奖，造型是秦俑的造型，然后把国外的摇滚和hip-hop放在一起，我觉得那种东西就很特别。但你没有亲眼看到，没有看到他穿的那套衣服，就没有办法体会。我为了这场演唱会同时练很多东西，比如现在我要练京剧里的耍花翎，在欧洲有些艺术家把它放到现代舞里，很漂亮，如果可能我会把这个加进去，刚才说的《秦王点兵》我也有练习，还有一些很民间、很传统的东西，我都有练习，但哪种可以达到给人看的水准，还不知道。很多东西你都看过，但如果放在我的演唱会上，就是第一次。

　　张艺谋现在才发现刘德华会演戏，这是我的遗憾

　　袁：音乐和电影方面的成绩，你更在意哪一样？

　　刘：不是各有千秋，没有电影，唱片不会卖，没有唱片，电影也不会卖。我是一个整体的艺人，你问我电影有没有跑到第一名？我没有。唱歌有没有跑到第一名？我没有。我两样上面都是第二名，但就像10项赛一样，加起来我就是第一名了。我的水准整体上很平均，我是这种类型的艺人，我只能把所有事情都做好，才能稳定自己在娱乐圈里的成绩。

　　早在12年前，刘德华就知道自己只能走全能路线，在《92神雕侠侣之痴心情长剑》中，他就拿这点自嘲，至今令我记忆犹新。片中有场戏是这样的：一个女歌迷一边在家泡澡，一边在给电台DJ打电话点歌，点的就是刘德华的歌，DJ问她，刘德华唱歌不如张学友，跳舞不如郭富城，演戏不如黎明，你干吗喜欢他啊？女歌迷毫不介意地回答，我就是喜欢他够普通，怎么样？

　　袁：这次跟张艺谋合作《十面埋伏》，他提到之所以会选中你，是因为你能连续哭5次。

　　刘：我能连续哭5次是他选了我之后他才发现的，不是因为这个才选中我。我从小就很会哭，只要你认为自己已经是那个人的话，演什么都会哭。我碰到一个朋友，他的爸爸死了，当时我不知道，就问他，你爸爸现在如何，他立刻就哭了，如果你是那个人，你就一定会哭。今天我在电影里面生活，我活在角色的世界里，你说我爱章子怡，没错，我在拍摄的过程中真的很爱章子怡，看到她受伤我都会很伤心，我会用这种态度来面对。我觉得这是用心的演员都能做到的，章子怡他们都可以。当然，张艺谋能这样说我，我已经非常感谢了。今天我的安慰，也是我今天的遗憾，十多二十年后，张艺谋才发现刘德华会演戏，这是我的遗憾，当然我也很开心多一个人知道刘德华会演戏。如果你看过《法外情》，如果你看过《猎鹰》，如果你看过《神雕侠侣》，你就应该知道，刘德华的演技是怎么样的。其实你等5年哭出来，和你现在就哭出来，在镜头上没有什么分别，王家卫拍八十几天才拍出一部电影，是演员不行吗？是张曼玉不行吗？是梁朝伟不行吗？王家卫。我拍了一个镜头，在《阿飞正传》里面，所有人都觉得很完美，但他就是说他不喜欢完美，他说我演得太完美了，人怎么可能完美，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演。我不知道他的完美的意思，我演完后觉得应该是这样的，是这个时间我会演的东西，但在他的角度这太完美了，我认为不完美，大家在程度上感觉不一样，只有一直演，达到他的要求。今天有些人要坐下来半个小时才开始拍，也有人随随便便进去就会哭。今天没有让我很容易投入的角色，那我就用方法(派)演技，如果一个剧本非常好，什么时候都能投入，我就什么时候都可以演，这个上学的时候老师已经教了。20年前我的演技是这样，20年后我的演技也是这样。

　　袁：20多年来你的演技，是没有改变还是没有提高？

　　刘：我记得拍《全职杀手》的时候，有一天杜琪峰忽然说要我演刘德华给他看，但我不知道什么是刘德华，我已经忘了应该怎么样去演刘德华。以前我走路是怎样的，后来的电影，好像是《人在江湖》的时候，慢慢都改掉了，表情、走路的样子都改了，《无间道》你看也没有了以前刘德华的样子。忽然一天杜琪峰对我说，《暗战》你演得很好，但是我不希望你演那个，我想你演回10年前的刘德华，我找不到10年前的刘德华。一个人是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另外一个习惯，比如以前我喜欢吃甜的，但是现在我不吃甜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吃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吃了。我不知道原来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当时拍得非常辛苦，其实我们念书的时候写文章和长大之后写文章，有什么不同？所以只有领悟，领悟才是演技增长过程中最重要的。我能够接受的空间比很多人大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