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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斌:坚信无耻才能无畏
YULE.SOHU.COM  2004-07-19 14:43  来源: 搜狐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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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斌应该属于前锋。他身材高大,能起到“堵枪眼”的作用。

   ——摘自傅教练训练手记

  无耻才能无畏

  按照“程序”,首次进入牛棚的人都要带他们参观一番。我带刘斌依次参观了“文革屋”、“笑墙”、“哭墙”、洗手间、猫耳洞……

  “笑墙”上,申军谊、郭达、黄宏、宋祖英……个个春风满面;

  “哭墙”上,杭天琪、毛宁、邓婕、牛振华……个个泪眼婆娑;

  洗手间里,牛群在马桶盖上津津有味地“吃”着饺子……

  猫耳洞中——伪装网、子弹袋、压缩饼干、背包、水壶、钢盔样样俱全,且全是真家伙……

  一边带他参观,一边在心里捋着准备的问题——先说什么,后说什么,最后说什么。听说他以前是唱戏的,后来改唱歌了。明星队里有好几个人是改歌的,先用这个问题打头,再……

  刘斌:这么多人哭啊?(他指着“哭墙”)

  我:是啊,有50多位吧。咱们队那几个都是跟我聊的时候哭的。

  刘斌:为什么哭啊?

  我:哪个“腕儿”到今天容易啊?

  刘斌:那我就不能哭了,再哭成配合了。我从来不愿意接受采访,提的问题都没水平。我一听能怒了!上来就是“你什么时候改行的?”要不就是,“你是唱戏的,为什么唱歌啊”烦不烦哪!嫂子,就你理解我,没提这种问题!

  (我的妈呀!)

  他们不知道我恨不得唱戏能唱成“角儿”!我是高门儿的。戏曲界我太知道了。我的师傅高世寿,师叔师大爷高胜林、马长礼、谭元寿,这都是我参加拜师仪式的。我不敢见他们,我怕对不起他们!

  他们哪懂这心态?一句话两句话又说不清楚。今天明天后天,积累到这儿了。说什么都在这条线儿上。你能把它割断了说嘛?!你要给他总结性地说说,他又说你太正统,没有新闻价值。什么是新闻价值?“泡妞儿”有什么新闻价值?!有些话别写啊,得罪人。

  我:你放心。

  刘斌:那我可就胡说了?谁叫你这儿是让人说实话的地方呢。有没有人说“牛棚”是让人说实话的地方?

  我:大家都有这种感觉,但是没有像你这样总结出来、提炼出来、表白出来。

  刘斌:我先把我的格言讲了吧——

  (我敬畏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能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警语来。)

  我说了啊——无耻才能无畏!

  (……什么格言这是!)

  我这个人给人感觉很狂,其实我是一个外强中干的人。看到一个小孩受委曲,我都会掉泪。我们团的舞蹈队,110万的赞助是我拉回来的。那帮小学员汗流浃背地练功,连饮料都没有!我当时就受不了了,马上拿了3000块钱给他们买饮料。舞蹈队获了大奖,请我去看,我又拿出1万块钱奖励他们。我算干吗的,我又不是团长!到日本去演出,6天我拿下贝多芬第九交响曲!从告诉我到演出,只有6天。6天之后开了5场音乐会,观众14万人!哥儿们在台上唱贝多芬第九交响曲!唱出了军格,唱出了国格,唱出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格!上次电视台晚会,让我跟一个女歌手唱二重唱。我们是最后一个节目。临上台之前,导演过来跟我说,你们俩 唱完之后往两边走,让其他演员站到台中间去。我一听就火了,说, 谁说的,这事应该是昨天告诉我。这事儿要是昨天定了,我把话筒 给你;爱找谁找谁!今天定的,对不起。你去转告有些人,把精力 放在唱歌上,不要老整这事!谁应该站中间?谁不应该站中间?!是 骡子是拉出来遛遛。搞什么名堂?这个晚会我不是求着上的,不让 我上我就走……那天我的狗找不着了,把我难受的,哭了一宿!连夜写了一首歌!我给你唱唱……

  (这思路跳跃的,连个“起伏”“落幅”都没有!)

  我这人很容易冲动,但是仅此而已。我冲动我不浑,喝酒的时 候没说过错话!虽然有时候做些荒唐事,那是因为谁也躲不过荒唐。面对荒唐咱们有一个敏锐的眼光。我发现:荒唐是现实,证明是理想。理想和现实发生冲突的时候,受伤的是自己。所以我承认荒唐,配合荒唐,于是便也荒唐起来。

  (这不鲁迅的口风嘛!)

   我这人是吹牛不过分,马屁不乱拍,感慨随时有,关键看场合, 以及对象……这屋怎么让我胡说八道的!你这屋气场太大!是因为 这些相片?因为这些摆设?还是因为这些装饰?是因为‘文革屋”? 因为,‘猫耳洞”?因为牛哥?还是因为你?不知道。今天让一个很 压抑的人,很沉闷的人就要说!要抒发!要阐明!要呐喊…… (还是鲁迅!) 我的话太糙,但都是实话。“老宣”(宣永光)曾经写了一本书, 叫《风化》。里面说:听名人讲话,国不能不清;看名人做事,国不 能不亡。当然,名人的概念不光是咱们明星。包括政治家。他们那 些言论,头头是道;他们那些行为,又是如何?包括我们也是一样, 我们的讲话何不在理呀?如果按我们的理走,国岂能不兴啊。我说 得好,但我做不到。只不过是以一个霍元甲的感觉对待社会,对待现实,对待生活。即:你拿枪,我绝不拿刀。你拿刀,我绝不拿枪!能杀我的人都是我的朋友,想杀我的人这辈子我累死你。

  要讲我的故事,别说一天,一个星期也说不完。如果咱们开着车在三环上转。在任何一个地方停下来,我都能给你讲出一段故事来!每一档子事讲起来都是错误,可这些故事放在一块都是作为。曾经有个记者跟我谈了整整2天,最后我们俩共同得出一个结论:没法儿写!刚才我讲了那么多,都是道理。都不是具体事。时间的关系,我给你讲5个事。其实我50个事都不止! 我的故事大多了,再来次都讲不完!而且,生动,价值一点儿都不带减的。今天我只给你讲5个。就够你听一阵子的了——

  第一件事

  从我在长春市京剧团开始讲。

  为什么我跟我爱人结合了?我爱人拉京胡。琴拉得非常棒,是首席琴师。业务在我之上,名气在我之上,层次在我之上,地位在我之上。但本人也不弱啊。当时在团里我跟我爱人可以说是,一把弦一把嗓儿。我这辈子可能就是“角儿”的命。我从事艺术是误会。从事京剧是误会,从事声乐仍然是误会。我在误会当中成事,在误会当中交朋友。感觉很精明,想得也很高。有天真的一面,有幼稚的一面,有纯的一面,也有傻的一面,当然也有聪明的一面,全占了。

  为什么我搞京剧是误会呢?当时,京剧团准备招12个人。东选西选,挑了8个,还差3个。再不选指标就过期了。那个年代,过期就作废了。我妈当时在劳动局,主管这个事,就把我推上去了。我妈就一个目的,我小时候淘气,特别爱打群架。得找个地方把我 管起来。我也算是走后门了。那年我才15岁,对京剧一窍不通。从知道这个消息,到进团,一共是5天。也没经过考试,稀里糊涂就进了团了。进团第一天老师问我:“你唱什么呀?”我说,“唱什么都行。”其实老师那意思是问我,你能唱什么行当,老生啊还是花脸啊?老师以为我口气挺大呢,“唱什么都行。”其实我那意思是说,你让我唱什么我就唱什么。老师说,你给我唱一句。我就唱了一句。 他听了以后说你适于唱老生。从那时候起我就开始唱《红灯记》里的 李玉和——“手提红灯四下看……”那会儿只许演“样板戏”。别人进了团都是先演小匪啦,演群众啦。人家看我个儿挺高,形象不错,嗓子也冲,直接地就让我演英雄人物啦。人家都是半年才能定下来, 我去5天就定下来了。人家那半年的没怎么的,我这5天的成人才了!《苗岭风雷》我演龙岩松,多大一台戏啊。排完这个戏后,我得了神经性头疼。京剧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也是“革命时期”产生的“革命行为”。人就是这样,开个什么“坯子”他就是什么“坯子”。一进团我就开了一个英雄人物的“坯子”,所以本人就奔着英雄人物去了。当时我老师一手拿着一个馒头,一手拿着一个窝头,问我,“你愿意吃馒头还是愿意吃窝头?”我说愿意吃馒头——现在的人肯定是爱吃窝头了——他说,那你就得好好练功!这位老师在那时 候对我进行了“修正主义”只“专”不“红”的教育。我的“名利思想”倒没那么严重,就觉着“主角儿”比“配角儿”受重视,舒服……后来由于跟我爱人日久生情,谈起了恋爱。那时候我很单纯

  (他这是单纯嘛)

  我受到了团里头各种各样的惩罚!到现在我也不服!我认为当时我跟我爱人的恋爱是向上的,没有影响工作……当然从客观上,是违反了团里的纪律。我曾经被停职一年半,不许我唱戏,让我司幕,就是拉大幕。作为一个“角儿”,突然的去拉大幕,看着人家演戏,什么滋味儿!那时候,我在太阳地里使劲儿喊嗓子,就想把嗓子喊坏了。哎,它就不坏!就这样,随团巡演4个月;我拉了4个月大幕。有一次领导上台接见演员,我在上面司幕。由于我晕高儿(恐高症),在上面又泄又吐。泄不敢,敢吐。该关幕了,我按错了钮,幕没关上。把一开始“热烈欢迎长春京剧团”的横幅放下去了,结果错上加错;当时赶上我们团搞讲评,分一、二、三等奖。三等奖是15块钱,二等奖是20块钱,一等奖是30块钱。那时候钱可值钱。我知道我这个人表现不是特别好,但我毕竟有作为,我起码应该是二等奖吧?结果团长在会上宣布,给我一个三等奖!全团大会也有100多号人哪。领导都坐在台上。那是冬天,我披着大衣“噌” 就上了主席台!领导正在那念哪,我上去就把名单抢过来了!当着全团的面把它撕了!撕完之后我就扔他脸上了。他一瞪眼,我一杵子,“咣”就给他一拳!

  (什么狗脾气!)

  这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恶习,但是很有效,对我的进步很有效。第二天,团长说;你别写检查了。然后重新开大会宣布:刘斌当众撕毁名单;情节恶劣,影响极坏。但是他对我们京剧团贡献较大,且年龄较小。考虑刘斌生活困难,补助他30块钱……等于得了一个一等奖!

  我在这个团排的最后一个戏叫《巴山秀才》,我演钦差大臣。这个戏反映非常好,获了很多奖。后来,我就到北京来了。

  第二件事

  那时候我瞧不起唱歌,觉得还是唱戏来劲。他们都劝我,刘斌 你还是唱歌吧,你要唱歌,哪儿都要你。你的嗓子条件太好了!后来,我一个人坐着火车到了北京。”有生以来,我第一次坐卧铺。下了火车,举目无亲。先找了一个团考试。我不会唱歌,唱出歌来都是京剧味儿的,人家都笑话我。到北京第三天,我的头发就脱落了,鬼剃头。急的!我哪受得了那种冷遇啊,在京剧团大小我也是个“腕 儿”啊!这个团想要我,但是又没有说死。我一想,不能唱歌,我还是考战友京剧团吧。我坐着公共汽车,一路打听着去考试。我还晕车,一坐车就吐。到了军区大门口,不让我进。我就打了个电话给京剧团的人。我跟他说,我要考你们团。人家也不知道我是谁,说这事我不管!那人把电话撂了。我连大门都进不去。后来我跟门卫商量,您让我进去吧,我是来考试的……说了半天,门卫才放行。迸了大门以后,我到处问,京剧团在哪里。有个人告诉我,就是这个楼。我进去一看,怎么跑歌舞团来了。我压根就没敢考歌舞团。我可知道,战友文工团“二马一贾”(二马:马玉涛、马国光。一贾:贾世骏)都在这儿,那在我心目中是至高无上的。但是既然我已经进来了,我心说,就试试呗。人家说,那你就唱唱吧。我就唱京剧,“……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这一试不要紧,不让我走了。说正好晚上开会,跟领导说一下。就把我安排在楼上一个小破屋里。当时北京正是热天。咱是东北人哪,就怕热。我窝在小屋里,饭也不敢出去吃。第二天下午领导们全到场了,我又唱京剧,身上也有功夫,腿一抬到脑袋这儿。他们一看,要了要了!当时就拍板了。据说蒋大为、阎维文都来考过,没要。我到这儿就考上了。真是命。我跟他们说,我不是来考你们团的,我是唱京剧的,是走错门到你们这儿的。他问说,你就在我们团吧。我说,那我爱人呢?他们说,将来把你爱人也调进来。

  进了“战友”以后,让我唱歌。我哪会唱歌啊。第三天就去天津演出。我啥也没有,现给我找身军装。裤子衣服都短一大截,怎么穿?拿出去现改。从库房里给我拿了双皮鞋,回到房间里一看,全长毛了。到了天津先买皮鞋,白衬衫,头发掉了又现买了一个头套,还化了一个京剧妆,谁见了谁笑。等快演出的时候,告诉我不用跟乐队合乐了。我心说不合乐哪行啊。我到后台看节目单,哎,怎么没我啊?我就去问舞台监督。舞台监督说:“谁让你上了?”我说,“团长让我上的。”他说,“那你就拉大幕吧。”

  (跟拉大幕干上了)

  我穿着皮鞋,脸上化着京剧妆,戴着头套,拉大幕。从哪时候起,我就在团里拉大幕,一拉就是10个月。后来我心说,这地儿不能呆了,我就跑东方歌舞团去了。我先找团长王昆。王昆老师爱才,把我带到他们团。然后就跟他们一块儿出去演出。我唱京剧,还唱二重唱。可是东方歌舞团不能调户口,什么也解决不了。这时候我们团突然让我赶紧回去。回团以后给我一首新歌,让我赶快唱下来,说明天晚上就演出,今天必须学会。那时候我不识谱,就找我们团的吉他手教我。就靠着学京剧时口传心授那点底子,把歌背下来了。第二天团里告诉我,这歌应该是另一个歌手唱的,但他出去录像去了,今天彩排,让我先替他唱一下。等明天正式演出,再让他唱。当时,我是含着眼泪唱的这首歌。

  (他轻轻唱道)——

  “……当我参军离开了爹娘,

  离开了爹娘,

  军营就是我的第二个故乡。

  漫漫征途是战士的摇篮

  我有一首歌要唱给连长……”

  我唱完了以后,就不让那个演员唱了。后来一直让我唱这首歌。通过这件事我悟出了一个道理:给你机遇,你就不能放过它。要尽快地长本事,长能耐!

  后来团里正式批下来了,我正式调入战友歌舞团。那天是1984年12月8号。怎么那么巧,1984年12月8号我进的长春京剧团。

  整整10年!

  不让我回家,让我家人把行李给我托运到北京。团里派了一个吉普车,跟我到火车站去接行李。把行李接回来,到宿舍把行李打开,看到被子褥子和枕头,我再也忍不住了,趴在床上大哭起来!放着家里舒服的日子不过,我跑到北京干什么来啦!当时同屋的人说,刘斌,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他真的大哭起来,只不过没有出声。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落!我抄起了相机……)

  ……嫂子,别拍了……终于哭出来啦,那“哭墙”上有我一个了……想起我进团的时候,很多老演员我都崇拜得不得了。每次他们演出,我就在旁边学。可有的人经常捉弄我。下部队演出,,他们把碗底用烟熏黑了,碗里倒上火,放里面一分钱。把我叫过来说,刘斌你跟我学,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钱就能浮上来。他摸一下碗底,再摸一下鼻子下面。我就跟着学。碗底是黑的,手一摸上也黑了,再摸鼻子下面,就跟画胡子似的。旁边围一帮人哈哈笑。就这样,我也开心死了。人家逗我玩,给咱多大脸哪!我一点都没想到他能坏我。他还经常指点我,可回过头来他就跟别人说,我把刘斌给骗了。我这人眼里是不揉沙子的,有一次我拽着他脖领子就把他按地下了,我说,别给脸不要脸!我把你当祖宗,你非要当孙子!他吓坏了,从那儿以后见我就老实了。不过现在我也非常感谢他,要不是他挤兑我,我不会有今天!那会儿团里都不把我当回事,笑话我是唱戏的。一来就冲着我:“咦咦——呀呀——”的。我当时心想,你们学吧,有一天考试老子让你们都得唱京剧!

  第三件事

  我当时非常明确,要想发展,必须学习。我的当务之急就是学习。当时,团里让我参加第三次合唱节。我在合唱队里一直张不开嘴,一张嘴跟人家动静不一样。我觉得我是犯罪。所以我必须要脱离合唱队。但我是个军人,必须服从命令。我特别想出去学习,但又得参加集体活动。当时心里特矛盾。我离开合唱队还有一个原因,在长春的时候我是“角儿”,是“腕儿”啊,亲朋好友都知道我刘斌考到战友文工团了,合唱节又是电视台录像,录像往外一播,让人一看我站在合唱队里!脸上没光啊!想来想去,惟一的办法就是住院。我又没病,怎么办?那于跟人聊天,他说“十女十痔,十男九痔”。我说扯蛋,我就属于那一个没有的!他说,哎,你去检察检察,没有才怪呢!我就到医院去做检察,一检察,我还真有。我说那我能住院吗!医生说,你做手术就可以住。我说,那就做,我就住院了。赶紧跟团里打招呼,说我住院了,得做手术,合唱队参加不了了。我想得挺好,住院以后有时间了,就可以去找老师学习了。我哪儿知道这手术那么疼啊!我这个人最敏感,身上稍微有一点痛都受不了。护士先给我打破伤风针。要不说我脆弱哪。护士小姐把酒精棉球往我屁股上一擦,那屁股立马就硬得跟石头似的!所以说我是敏感型的。搞艺术还是需要这个……瞎!我用手使劲拉着 铁床:护士说,你放松,瞧你那么大的个子,还是军人哪,小孩打针 也没你那么费劲!“当”,一针下去,打一半推不动了,肌肉把针头夹住了。护士急了,怎么回事你!我说没怎么回事,她说 你放松点儿!我说我是想放松,可那肌肉不听我使唤哪!

  第二天得手术啊!有个病友,他在我前面做。人家是真的痔疮。我已经 消完毒了,灌肠也都完了。他那儿做着手术,我就进去了,说看看。我一看他在那撅着,血糊淋啦的,把我吓坏了!马上就跑回病房去了!轮到给我做手术了,医生一看,哎,刘斌怎么没了?到病房找我,说怎么回事你?!我说,我不做了。医生说,你不做也行,反正你也不重,那你赶紧出院吧。我一想,出了院还得唱合唱去啊。我硬着头皮说,那我还是做吧。先给我打麻药,问我疼不疼,我就说疼,想让他多给我打点麻药。最后都给我做上了,问我) 疼不疼,我还说疼哪。后来总算宰猪似地把手术做完了。

  手术做完,这人就完了。跟一块臭肉似的,躺在床上数日子,还学唱歌哪,狗屁!30米的路程,我起码要走10分钟!后来护士 对我不错,下去帮我买了个例假带。女同志用的例假带我都用上,得后面兜着!没往院的时候,我每个星期五都给我爱人写封信。她 每个星期一准时接到我的信,没间断过,我一做手术就写不了信了。爱人星期一没接到我的信,星期三就到北京了。那天我出院去接我爱人,坐公共汽车去的。我怕别人撞着我,特意穿了一件病号服。汽车来了,我求人家售票员,等会儿再开车。到了北京站路口,过马路时,我一点点蹭,用了整整35分钟!我掐着表呢。那边汽车,停,这边汽车,停。我爱人一见我就哭了。说你这是怎么了?我说 没什么,我动了手术,就是为了不参加合唱,她说,你参加不就完了吗?我说,我宁可疼,也不能让人笑话我!我爱人来了以后就好点了,有人照顾了。打了一个星期杜冷丁。因为我本身没事,所以动手术就格外疼。人家真有痔疮的做完手术以后疼就减弱了。一做手术不要紧,啥也不想了,嘿,头发长出来了!所以说要治上面得先治底下……从我一住院,团领导就没来看过我。估计人家也知道我没病。但是不管怎么说,领导应该关心群众啊!你说对不对?……

  第10天的时候,我说,不管是队长还是教导员,再投人来看我,回去我就打报告,不干了!还不错,第14天的时候,团长提着水果看我来了。所以我特别能理解宋江被“招安”。咱们这些人都没出息,给两句好话就全忘了……从医院出来以后,更坚定了我去找老师的决心。学唱歌找谁?找金铁林,他教出了彭丽媛、李谷一。彭丽媛 和李谷一跟我一样,原来也是搞戏曲的。但金铁林是男是女我不知道,我对声乐界一无所知。团里不同意我出去找老师,说“二马一贾”就够你学的了,还上外边找什么老师?!我不听那一套,跟着了魔似的,到处打听金铁林的住处。到他单位,他不坐班。问他住哪儿,说是在什么区27楼。那儿有好几个区,所有的27楼我都找遍了。那几天还刮着大风,我一天吃一嘴沙子。后来终于找到金铁林老师家,一敲门,里面有人出来,问我,你找谁?我自报家门, 我说找金铁林老师。他说,我就是,什么事?我说要找您学习声乐。 他说,那你唱唱吧。我唱了一段戏。他说,你嗓子不错,但是我现在实在没时间。我当时说了一句话,我也是豁出去了!我说:“金老师;我来北京就能出来。谁教我我都能出来!但我只信您。您要教 我呢,我肯定好好学。您不教我,我马上找别人!”可能金老师看这小子挺有性,行,我收你了。把我乐的呀!团里这回也够意思,给我出了学费。还在全团表扬我,说瞧瞧人家刘斌!我又成典范了!其实那时候团里都准备开除我了,老不参加合唱。后来金铁林老师推荐我参加了《南腔北调大汇唱》的演出。我唱那段李玉和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天我们团长去看演出,一看我在台上唱哪,唱完挺轰动,他们不知道啊。哎呀,这刘斌是人才啊。那会儿我刚打了请调报告,不干了。团里说,你绝对不能走。我说,让我留下可 以,马上把我老婆调来!这么着,7天,我老婆就从长春京剧团调到了“战友”!

  从那儿以后,为了报团里的恩,整整2年,一个社会活动没参加,一心扎在部队上。到年底一评奖,人家该立功的立功,该嘉奖的嘉奖,我啥也没有!我急了,跟团里说,没这么办事儿的!一块好料子你们不做西装,非要做大裤衩子!老子不干了!

  ……结果又犯错误了……

   第四件事

  我爱人一办来,我们两口子就开始下部队。临走那天晚上把儿子送到幼儿园。儿子那年4岁,以前没上过幼儿园,连保姆都没找过。不放心哪,我和我爱人趴在幼儿园的窗户外边,偷着看儿子。就听阿姨说,谁会唱歌?儿子说,我会。儿子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我和我爱人一块儿在外边哭……

  (哽咽……)

  那时候,我们一家住在一间8平米的房子里,除了一架12英寸的黑白电视,啥也没有。人家都“走穴”,咱也不敢走。有一次,儿子蹲在楼道里看别人家的彩电,我叫他也不回来。正说着,那边“咣”地把门关上了!我当时就流泪了。我把儿子抱过来,跟他说:“儿子你回家吧,你爹没本事,别着急,爸爸怎么也得攒钱给你买个大……彩……电……”

  (哽咽……)

  积极要求下部队,积极要求上前线。到了年底,结果又是该立功的立功,该嘉奖的嘉奖,又没我的事儿!从那以后,我就“走 穴”去了!一去就是8个月!“走穴”回来我先给儿子买了一个22 英寸的大彩电!放在我那8平米的小屋里!我“走穴”不单单是为了挣钱,就是为了证实自己! 你说我哪件事办得对?但哪件事又办得不对?我的事儿太多了!这还没给你讲《长征组歌》呢,还没给你讲大奖赛呢,还没讲 参加春节晚会呢,还没讲我总结的3条红军精神呢……今天没时间了,我先给你讲讲我总结的“在唱歌上要讲究七情六欲”。哪七情,第一要了解党情;第二了解国情,第三了解军情,第四了解民情,第五了解爱情,第六了解人情,第七了解国际友情;六欲是——头脑要清楚,思路要敏捷,办事要果断,处事要公正,感情要投入,工作要深入。怎么样?不是是个人就能总结出来的!没有这几条,我能走到今天吗?我们要歌颂党,不知道党的正确性在哪儿,不知道党的辉煌在哪儿,不知道党的历史,不知道党的昨天,不知道党的今天,甚至不知道党的失误,我们怎么去歌颂党?!

  (他可以去当宣传部长!)

  军区首长曾跟我说:刘斌,你就是咱们北京军区的广告,你要 注意你的形象。我觉得这个担子太重了。我应该把我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更大的无限的为兵服务之中去。当我有了这种想法以后,我才知道我的使命是什么。那就是让人民,让群众,让党,让国家更清楚更直接地了解我们的战士,理解我们的战士!从那时起,我就不下部队了!

  (?!)

  第五件事

  刚才一进“猫耳洞”,我就想起八七年在老山前线呆的那4个月。整整10年之后,九七年我又去老山,在那儿拍了一个音乐片,扫雷的。以前是布雷,现在是扫雷。片子拍完以后,我马上要飞承德。走之前有2个小时的空儿,我就跟指挥长提了个要求,能不能给我派辆车。他问,你要干吗?我说我要去麻栗坡,看看那些牺牲的战友们。他说,那个地方还那样,你时间紧就快走吧。我说,不行,你无论如何给我派个车,你要不给我派,我就从别处要!他就给我要了部车,还派了个干事跟着我。我们用了40分钟的时间赶到麻栗坡。司机和干事在车上等着我。

  我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登上了麻栗坡烈士陵园。面对着999个 烈士墓碑,我默默地低着头。旁边一个人没有,静的疹人。这时候 《当兵的人》这首歌一下子涌到我的脑海里。我闭着眼睛,在心里 默默地唱。我不敢唱出声来,我怕惊醒他们——“咱当兵的人,有 啥不一样?只因为我们都穿着朴实的军装。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 样,自从离开了家乡,就难见到爹娘……”当我唱到这儿的时候,我浑身的血往上涌啊!“……都是青春年华,都是热血儿郎,都在渴望辉煌,都在赢得荣光。一样的足迹留给那山高水长……”我一边唱,一边就能“看到”坟墓下面那些战友的表情——肯定是骷髅了,但是他们笑了,是骷髅的那种笑容!有的人可能没胳膊,有的人可能没腿,但是我感觉到他们一个个地从坟墓里站起来了!当我把这首歌唱完的时候,我能听见那些掌声,“哗!——”我当时头发茬子都竖起来了!我默默地念叨:如果你们在世的话,你们是老兵,我 是新兵啊。但是,你们的战友看你们来了,我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忘,但是我没有忘记你们!我抬起头来,看一看蓝天,再看看群山。这 才发现,我旁边站着司机和干事,他们在看着我。别看《当兵的人》是我谱的曲,就在那一刻,我知道了这首歌应该怎么唱!是我这帮牺牲了的战友们教我的!以前很多当过兵的人跟我说,《当兵的人》这首歌,一听就让人坐不住,一听就想哭!我不理解。从老山回来,我理解了!《当兵的人》对我刘斌这一生来说,是难得的财富,对我 来说永远是新歌,不存在过时这一说!而且在我今后的生涯中,从生活到事业到其他,所有我解决不了的问题,都能在《当兵的人》 这首歌中找到答案! “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只因为咱们都穿着朴实的军装……”

  你累不累啊?你苦不苦啊?你难不难啊?你穷不穷啊?你傻不傻呀?我XXX的!

  (国骂,但骂得很干净。)

  我不能说我们当兵的傻吧?我得说我们是奉献吧?而这种奉献如果没有痛苦之感,奉献何谈伟大?从我记事起,我就敬重军人,敬佩军人。我父母都是孤儿,从小就参了军。所以我们家社会关系最简单,只有父母和弟弟。弟弟也是军人。随着我年龄的增长,随 着我对部队的观察,随着我对社会的透视,随着改革开放这个大环境 的变革,我才发现,军人的伟大,军人的奉献,军人的可怜,也感觉到我们军人的让人可以理解的小小的贪婪。我曾经跟许多当兵的朋友讲,我们作为一名军人,不能光知道一种颜色——绿色。我们应该认识太阳的七色。所以我唱歌,用俗话讲叫指桑骂槐。可能用词不当,但道理的确如此。甚至有人说,要想走正道,不明白黑道, 正道何处去走?在有些人眼睛里,我是个神经病,谁叫刘斌?马玉涛、马国光、贾世骏、张振富、耿莲凤加一块儿叫刘斌!我不狂! (他还不狂哪!) 我名字叫刘斌,别人叫我牛X!

  (是够牛……的!)

  我尊重老艺术家,我知道他们的优点,也知道他们的缺点。优点我继承,缺点我不要!咱们文艺界有多少被扼杀的?我属于那扼杀不了的!胳膊拧不过大腿,我就是属于绕着大腿走的。

  (他这是绕着走嘛!)

  有人问我:刘斌你没想过要转业吗?我说,这辈子死了都是当兵的!我离不开军队,15年啦!部队锻炼了我,塑造了我。现在回过头看我走过的路,自己都不敢相信,怎么过来的?我刘斌这辈子除了没进监狱,该干的全干了。有一天从飞机上掉下来,我也值了! 我不求名,不求利,只求一个价值。只求一个人格!说不完了,句号都没法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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