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来说，《英雄》也好，《十面埋伏》也好，都是练手。都是在学会怎么拍武侠片。总有一天，有一个好的故事，我一定会拍出振人发聩的东西，有超越类型片的力量。”——张艺谋

　　“《英雄》比较可惜，因为不管是从投资规模上，还是演员阵容上，都很难有这样的机会了，只有这一次。我们只要在内容上再多想一想，就会更好，但是我们没有，我们就是闭门造车，非常可惜。我希望这些失误能够在下一部戏中得到克服。”　——张艺谋。2002年12月17日，《英雄》广州首映式当夜。

　　缘起《英雄》

　　2002年12月17日，《英雄》广州首映式当夜。白天的宣传热浪已经退去，各大影院的午夜场依然灯火通明。在珠江心二沙岛一个静谧的宾馆里，张艺谋第一次向编剧李冯、王斌表达了自己对《英雄》的真实想法：“《英雄》比较可惜，因为不管是从投资规模上，还是演员阵容上，都很难有这样的机会了，只有这一次。我们只要在内容上再多想一想，就会更好，但是我们没有，我们就是闭门造车，非常可惜。我希望这些失误能够在下一部戏中得到克服。”

　　而在这之前，一场关于《英雄》的争议刚刚在全国，乃至全球华语区掀起。12月14日《英雄》在人民大会堂举行全球首映礼后，就有无数的观众涌入电影院观看这部不同凡响的武侠片，人们用各种激烈的方式表达自己对影片主题的赞同或批评。但是褒也好，贬也好，作为影片最核心人物的张艺谋一直不予回应。这次的话，应该是张艺谋第一次公开表达自己对《英雄》的自觉反省。

　　早在1年前，在谈到自己为什么要拍《英雄》时，张艺谋首次表达了自己对于武侠的感情：“武侠是我从小以来的一个梦。”很难想象，一个对武侠有着如此感情的男人会轻易满足于一部影片的浅尝辄止。几个月后，我们听到了《十面埋伏》筹备停当，即将开机的消息。

　　《十面埋伏》的筹拍开始于拍摄《英雄》时，只不过当时影片还不叫《十面埋伏》，媒体习惯叫他《英雄2》。事实上，当时张艺谋也的确曾经想过要拍《英雄》的续集，新片虽然有着独立的故事和人物，但是时代背景还是安排在张艺谋喜欢的春秋战国时期。他的这一宏伟计划得到了《英雄》投资方张伟平和江志强的大力支持，“我相信张艺谋是个不断超越自我的导演，因此，我敢在《英雄》之后，继续投资给他拍武侠片！”张伟平这样表达他对导演的信任。而《英雄》票房的巨大成功更让他们确信，《英雄2》也许能把《英雄》的奇迹复制成为常态！

　　张艺谋事后回忆，《十面埋伏》的剧本筹备和选景工作早在《英雄》拍摄中期就已经开始。2001年9月，《英雄》拍摄片场，每天收工后他都会抽两个小时，和编剧李冯、王斌讨论《十面埋伏》的剧本。他这样阐述两部影片的不同：“《英雄》是讲侠的精神、侠的哲理??一个比较大的主题；《十面埋伏》就是讲爱情。一个形而上，一个形而下。不过，在自己的理解中，武侠片和西方的动作片不同。武侠片是要强调武术的美感、诗意、浪漫和意境。”

　　吸收了《英雄》的教训，《十面埋伏》首先要做的便是丰富故事和人物性格。在张艺谋看来，《十面埋伏》是一部武侠片，也是一个描写爱情、感情的过程。他希望观众能看到三人的命运和爱情的关系，看到为爱折磨、为爱痛苦、为爱奉献一切的精神，感受到爱给自己带来的巨大内心冲击。因此，在构思剧本的时候，张艺谋放弃了自己在《英雄》中处心积虑想要表达的“政治”和“历史”观，而重新回到了自己所擅长的人性角度，首先讲述了一个女人纠缠在两个男人之间的三角关系、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悲剧。因为在这三个人中，所谓的爱恨情仇是剪不断的，他们对爱情的态度往往都很极端。另外在剧本方面，导演和编剧还做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设计，就是三个主角都有双重甚至多重身份，每个人都在互相欺骗。在导演慢慢剥开虚假和欺骗的外衣之后，观众就会发现三个人在真心相爱的过程中，在由爱到恨的过程中，一切都是虚假的，唯有感情是很真实的。“我很喜欢这种在虚假和真实之间、欺骗和忠诚之间的关系。”张艺谋说。

　　《十面埋伏》之后，张艺谋的下一部作品也已在积极筹划中，预计9月份即将开机。新片仍然由张伟平和江志强投资。和之前每一部作品的诞生规律一样，这部新作早在《十面埋伏》拍摄之初就已经开始筹划了。2004年6月，张艺谋一行从法国嘎纳回到北京的当天，就举行了新片的创作讨论会，这时新片的外景已经全部选完，剧本大纲也已修改完成。张艺谋这样要求他的编剧：“千万不要重复《十面埋伏》，不要重复撕心裂肺的爱情。”

　　和往常一样，这部新片依然没有名字。(本报记者 杨彬彬)

　　“这是一个不一样的江湖，这也是一部不一样的武侠片。你可以把它看作是武侠，也可以看作一个充满浪漫、爱和欺骗的爱情故事。”——张艺谋

　　故事

　　《十面埋伏》的前世今生

　　张艺谋电影工作室里有一块白板，上面写满了只有他本人和编剧李冯、王斌才能懂的短语和词汇，这里面是有关新片的一些重要段落、人物关系、值得拍的点和结构安排。正是这块白板，决定着张艺谋影片的最终走向和命运。

　　这是张艺谋独特的工作方式。从2001年到2003年，这块白板不断写满又擦掉、擦掉又写满，一个个人物加进来，又退了出去，整个故事也一遍遍推倒重来。经过三易其名，2003年8月8日，白板上终于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十面埋伏》。

　　前世：《明月-飞刀》

　　影片故事雏形最早诞生在《英雄》拍摄中期。一个倾国倾城的盲歌伎形象和一本绚烂如荼的乌克兰画册，构成了这部武侠巨制的最初意象。张艺谋总结了自己初次涉足武侠片的经验教训，第一次提出了新片的主题：就是要玩酷，不要儿女情长。他还同时提出了影片的总体风格：始终处于奔跑或骑马中，是动态的，有点像古代的公路电影。这时候，电影还没有名字，媒体则习惯把它叫做《英雄2》，和《英雄》一样，故事的背景安排在无公无义的春秋战国时代。

　　从2001年9月起，《英雄》拍摄中期，编剧李冯和王斌就来到了《英雄》片场，三个男人利用各种拍摄间隙促膝争论，讨论剧本。2002年12月31日22时，第二稿剧本终于修改完成，整个剧本只有48场戏，都是大场大场的内心戏，可想而知是写人的。这时，剧本也有了第一个名字：《明月?飞刀》。

　　二世：《人在江湖》

　　但是，这个剧本并不能令张艺谋满意。一次偶然的机会，张艺谋提出，新片能不能和《英雄》完全区别开来，片中人物不用剑，而全部用刀？由此很快确立了“飞刀门”的核心情节，片名也随之有了第二个名字：《人在江湖》。用张艺谋自己的话说：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这是一个不一样的江湖，这也是一部不一样的武侠片。

　　在新的剧本里，故事主题开始变得复杂，盲歌伎成为故事的核心，她同时纠缠在父母恩怨和两个男人的情感纠葛之间，故事中的每一个都有了双重甚至多重身份，原本简单的“生死承诺”的故事演变成了一个有关“阴谋与爱情”的罗生门。

　　三世：《风·叶·剑·刀》

　　2003年初，剧本进入第三稿，这时它也有了一个新名字：《风·叶·剑·刀》。张艺谋决定改变谈电影的方式，不再是和李冯、王斌三人“闭门造车”，而是邀请了十数位年轻作家、导演、评论家到他的工作室来参与讨论，请他们对新片剧本提出意见，以作参考。

　　有意思的是，这次参考几乎成了对新剧本的“批判会”，和历次张艺谋作品所引发的巨大争议一样，众多参加讨论的业内人士直言不讳提出了自己的批评，其中最尖锐的是著名编剧邹静之，他几乎全盘否定了这个剧本：每一个人物都太煞有介事了，其实又没什么事！这句话深深刺激了张艺谋，也促使他开始认真考虑，为什么有人那么讨厌他讲故事的方式？

　　今生：《十面埋伏》

　　新的转机在梅艳芳决定加入剧组后出现。2003年8月，和田惠美专程赴北京和张艺谋商量大姐的服装造型，同行的还有日本著名作曲家梅林茂，正是在那次见面会上，张艺谋专门请人给梅林茂弹奏了古曲《十面埋伏》，影片中第一次出现了“十面埋伏”这个名字。

　　同样是在这次见面会后，张艺谋决定把故事的背景改到唐朝，这一方面是为了影片视觉效果，唐朝强大的国力和美轮美奂的装饰风格能给予美术指导极大的想象空间；同时，也可以使“阴谋与爱情”的主题在华丽的包装下得到进一步强化。“阴谋”正式成为影片的重要主线。

　　梅艳芳的加入还给了张艺谋新的启发，在影片中，原本大姐有一句台词：“千百年来，江湖都是男人的江湖，但是今天我要说，江湖是我们的江湖！”由此大姐上升成为影片的第一主角，她是全局的最后主宰，是众多人物的核心。但是，这一计划因为梅艳芳的去世最终未能变成现实。

　　2003年9月2日，剧组大队人马赶赴乌克兰的前一天，剧本终于最后定稿。

　　本报记者 杨彬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