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夙 敌

　　时近八月，烈日如火。林木、鸣蝉、海水，以至于路边的草叶都融化在光和热里，懒洋洋、醉醺醺、昏沉沉的，——然而天气始终很晴朗：蔚蓝的天空越发显得深远，云层重重叠叠，仿佛弥漫着类似烟霞的东东，云蒸霞蔚，错综复杂，变幻莫测。

　　风也是炎的，袭来时便觉得树影在摇曳。走在林荫路上，摇晃的树阴下出现一个个斑驳的小点，亮亮的、圆圆的，踏着那些圆点而过，道路显得比平常漫长。

　　“是……因为心情不同吧？？”

　　流川站在陵南高中的校门口，竟然觉得有些紧张。

　　“好球！再来一个！”

　　“不要泄气，我们再来！”

　　“大家加油啊！！加油！！陵南！！加油！！！陵南！！加油！！”

　　“防守！防守！盯紧一点，说你呢！”

　　……

　　尽管天气如此之热，但是这并没有成为陵南队员的障碍，——他们现在士气正高。

　　“三岛，刚刚那个过人不错哦。^-^”缘鼓励道，“还有我们右边的防守要再加强一点。”

　　“是。”

　　虽然入队才两天，可是缘的特殊身份和他的高超球技已经使他在陵南建立起威信。虽然队长是越野，但是不知不觉中，缘逐渐表现出与身聚来的领导力和向心力。

　　“现在或许还太早下定论，但是如果有缘在的话，”看着缘日益展现他的实力，植草对越野说道，“说不定真的可以再像以前和仙道合作一样呢。”

　　“我不这么想，缘的技术固然厉害，可是和他面对面打球，总觉得还缺少什么。”

　　“你不要过于执着。”植草道，“他毕竟是个国中生而已，不成熟是肯定的。”

　　“我不是指这个，我是说……”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因为体育馆里突然寂静一片，打球的、投篮的、跑步的、基础练习的……都几乎在同一瞬间静止不动了。

　　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向门口。越野和植草也循之望去，看到一人长身而立，背对着光线，使人一下看不清他的脸。

　　——流川枫。

　　“我找仙道。”

　　流川开门见山。

　　“仙道他……”越野迎了上去，还没说完只听后面一个声音接口道，“我老哥还没有出院。不过，如果你是来找人一对一，我可以充当你的对手。”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流川冷冷地看了越野一眼，走向刚刚和他说话的人。

　　缘用毫不畏惧的表情回敬流川冷峻锐利的眼神。

　　“你是仙道的弟弟？”

　　缘还未回答，一旁闪出彦一拿着他的资料本道：“仙道缘。16岁，184公分，77公斤，毕业于东京中学，球技是田冈教练和仙道学长亲自培养，得到了仙道学长的真传，可以说是仙道学长的翻版……”

　　“相田前辈。”缘带着微笑打断他的介绍，然而眼眸里却丝毫不带笑意。

　　“我哥哥他已经不再打篮球了，但是如果你要找人一对一的话，我可以随时负责做你的对手，就像我哥哥一样，怎么样？”缘盯着流川的眼神，“我会和我哥哥一样，成为你希望超越的对手。”

　　流川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怎么样？”缘拿起篮球，朝他走去，“我可以和你去以前我哥哥跟你一对一的地方，继续和你一对一，也会在比赛中负责盯你。总之，一切就像我哥哥在的时候一样，不会有变化。这样，你满意了吗？”

　　“我的对手只有正版才够资格。”

　　不顾缘的建议，流川冷冷地冒出一句话。

　　众人又是一惊，缘不禁有些恼羞成怒。

　　眼看局面要僵，原本寂静的体育馆突然又骚动起来，队员们先后朝门口涌去，隐约听到有人喊：“仙道学长，仙道学长来了，”“是真的耶，仙道学长来看我们了。”

　　流川和缘同时朝门口看去，只见大家簇拥着一个做在轮椅上的少年，他的笑容仿佛掀开了体育馆的屋顶，让阳光照耀着每一个人。

　　“仙道！真的是你！出院了吗？”越野欣喜地迎上去。

　　“老哥你怎么来了？”缘转身跑去。

　　只有流川一动不动，只在原地注视着被众人围住的仙道。

　　“几天不见，就好象隔了几年一样，仙道，”越野的声音竟有些哽咽，“你真的不再打篮球了？”

　　“这个嘛……”

　　“仙道学长，这么快就出院，相信马上就可以复原的吧。”

　　“其实……”

　　“仙道学长…………”

　　“仙道…………”

　　“仙道同学，………………”

　　每一个人都争先恐后地想和仙道说话，连他回答的时间都来不及等候。最后仙道只是抱以微笑，直到这群“仙道命”的热情稍微减低了些，才注意到原来流川也在馆内。

　　他示意缘把轮椅推得近些，以便流川能听得到他说话。

　　“你也看到了。”他淡淡地说，“以后，不要再找我一对一了。”

　　流川没有说话。

　　“但是，缘会代替我。”他依旧是淡淡的口吻，“他的球技不比我差。”

　　流川低垂着脑袋，额前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神，没有人猜得透他在想什么。

　　“所以你今后，也不会觉得寂寞的，”他最后说。

　　“还有呢？”流川突然问。

　　“还有？”

　　“还有没有其他要说的？”

　　仙道惊讶了一下，想了一想，笑道，“对了，全国大赛上加油干。”

　　“你不道歉吗？”流川抬起头，盯着仙道，眼神中散发着令人战栗的光芒。缘只觉心中一震：“那个眼神，他看着大哥的眼神，那个挑战的眼神，竟然如此锐利！”

　　“道歉？为什么？”仙道十分诧异，今天的流川，很不对劲。

　　“我为了追赶你，终于来到了这个地方，可是你现在居然要放弃！我不同意！！”流川一拳砸在墙壁上。

　　仙道楞了一楞，轻轻一笑，却没有理他，自顾自转过轮椅。

　　“你为什么要让告诉你弟弟关于我的事？不是为了和我继续一对一吗？那么为什么不是你自己呢？”流川继续大声道。今天的他，果然很不对劲。

　　仙道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是缓缓地移动轮椅，缘有些不忍，但又无法阻止仙道。

　　“在我还没有超越你之前就离开篮球，你太狡猾了！”

　　“流川，”仙道突然停了下来，“我给你一个忠告，要是你再继续追逐我的幻影，总有一天，你会被缘超越。”

　　流川一怔，一时间想不透仙道这句话的含义。当然不仅是他，在场每一个人都不了解仙道说这句话居心何在？

　　场内出现了一小阵的沉默。然后流川轻轻地“哼”了一声，弯腰拾起一个篮球，朝缘走去。

　　“你想让我承认你的实力？”

　　缘点了点头。

　　“一对一。”现在的说话，有点像他平时的风格了。

　　他说完把篮球抛给缘，自个儿朝篮球架走去。缘向仙道望了一眼，见他点头鼓励，便跟随在流川身后。

　　“三个回合。”流川简洁地说。低下腰冷峻地看着缘。

　　缘点了点头，看到流川那个富有挑战意味的眼神，却知道他真正所想的，乃是向仙道展现实力，心中暗暗地道：“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这个眼神转移到我身上。看着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全神贯注，开始进攻。流川也用尽全力防守，两人的比赛一下子吸引了陵南的所有队员，为缘加油之声此起彼伏。仙道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转身去看两人的一对一。

　　“看来处于全国大赛前夕的流川，各方面的状态都不是一般地好啊。”越野看了一会便发出感叹。

　　彦一又拿出他的笔记本：“一个是刚刚然起斗志的仙道学长的弟弟，一个是即将参加全国大赛的流川君，他们的首次较量究竟会出现什么样的结局呢，真是令人期待！我一定要好好记下来才行。”

　　才一会功夫，缘已经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好大的压迫感，他的气势直逼过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连让我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不行，小缘被流川的气势给吓着了，”越野惋惜地道，“这样打球会觉得束手束脚。”

　　“要仔细地观察，得好好记下来。”

　　“不过小缘的运球一点漏洞也没有，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是不错的，流川也无隙可乘。”

　　听到植草那么说，仙道微微一笑：“真的会无隙可乘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说时迟那时快，流川突然一个假动作抄球，又虚招一晃回身甩掉缘后带球上篮，抄球、甩人、投篮皆在一瞬间完成，快如电光石火，畅如风舞影弄，除了仙道之外，诸人均觉目眩神驰。

　　“好……好厉害！！完全看不清楚他的动作就上篮了，”彦一惊叹道，“这个要记下来。”

　　缘不禁发了一会呆，因为他惊愕地发现：“什么时候被抢走，我竟然一无所知？”

　　还等不及让他考虑整个经过，流川又把球抛给了他。缘喘了口气，擦了把汗，心道：“刚才可能是我太专注运球了，没有注意到对手的情况，这次可不会了。”

　　第二回合缘采用变速运球。

　　流川面不改色，凝神观察他运球速度的变化。

　　“速度改变了，接下来……来了！”

　　宛如弓上之弦，流川待蓄而发。缘一口气冲到篮板底下，比起第一回合的僵硬显然灵活了不少；但是他的每一个动作在流川眼中都如此清晰，他高高跃起，右手微翻，左肩一耸，流川都看得清清楚楚：正是仙道最拿手的换手进篮！

　　“啪——”的一声，球被漂亮地盖了火锅。两人同时着地，缘瞪了流川一眼，只见他默默地捡起球，又拉起衣领擦了擦汗。

　　“仙道，真的没问题吗？让他们继续比下去？”越野多少有点担忧。

　　“他当然还不是他的对手，我只是希望缘通过这次较量可以从中学到一些东西。”

　　“可是，……”越野依旧不放心。

　　“越野，缘的身上还缺乏一种东西，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仙道看着流川第三次将球扔给缘，对越野说道，“但这样东西只有靠他自己才能去发现，别人告诉他是没有用的。”

　　缘再一次向流川发起了进攻。仙道看了一眼，将轮椅往门外推去，越野跑上前帮他的忙，“你要去哪里？”

　　“回医院去，我出来的时间太久拉。”

　　尽管在旁人看来，缘已经毫无破绽可寻，但流川依旧在那千分之一的机会当中发现了缘的漏洞。

　　“缘所缺乏的东西，旁人是无法告诉他的，”仙道边走边和越野说道，“不过，流川或许可以做到让他领悟自己所缺乏的那种东西。”

　　流川再次从缘的手中将球截走，缘奋起直追。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人的对决上，丝毫没有注意仙道的离去。

　　“到那个时候，你们就可以完完全全地信任，他会把你们带向全国。一定可以。”带着些许遗憾，带着些许期待，仙道离开了球场，只剩下两个互相追逐的身影。

　　“可恶！”缘气恼地喊道，原来流川又甩开了他的防守，飞身灌篮。

　　三个回合，一败涂地。

　　流川没有理会，自个儿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朝体育馆大门走去，经过缘身边的时候，他冷冷地说：“这就是所谓的‘翻版’？”

　　缘心中一震，流川头也不回地离去。

　　来源:搜狐动漫论坛-灌蓝高手 作者:shintan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