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永远也不会正视这样的一个孩子,哪怕他天生异秉,哪怕他血浓于水。 爸爸被我的观念气得发疯,他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忤逆,他苍老的手指颤抖着,空气从皱纹里吹过,呼呼作响——他老了。他只有两个儿子。他的生命辉煌已毕老之将至,死神在他的窗前每每忧郁地走过,一群乌鸦起起落落。他透过死神的剪水黑瞳和乌鸦的翅膀用悲哀的目光看着他的儿子们,那里有他未完的梦想延续的精魂,他把手伸给他们,可是却无人响应,孩子们忙着骨肉相残彼此愉快地杀害。我知道他的心碎了。 可是爸爸,请原谅我无法妥协。 发自种族的憎恨,是无法消灭的。越是亲近,越是憎恨。 我可以原谅一个邪恶的妖怪,但却无法容忍一个无害的半妖。 就因为他和你不同吗? 是的。 你是我的儿子,你为什么不能接受她们? 你能接受是你的事,我不是你。 他是你弟弟。 就因为他是。 ……你滚蛋吧,滚远点儿。 是。 我尽量平静地跨出门去的时候,爸爸说了一句: 杀生丸,你要爱护你弟弟啊。 我回头看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父子吵架的狂怒,只有一个老人浑浊的希望。 爱护吗?就算彼此仇恨也要爱护吗? 爸爸,你在说什么胡话? 外面到处都在下雨,豆大的水珠砸在脸上冰凉透骨,我一个人在深山里东一头西一头混乱不堪:爸爸终于让我走了,他养了我这么多年终于放我走了,他不需要我南征北战战无不胜了,他要我独立门户长大成人了…… 爸爸!我说的对不对?!你是为了这个理由才赶我走的,而不是为了那个无知的半妖! 求求你,用这个理由打发我吧,而不是因为他! 妈妈,妈妈,你看看我,看着我…… 雨停了,太阳出来了,鸟叫了,好静。 有孩子们做游戏的声音,我闭着眼睛也能分出谁是欺负人的谁是被欺负的。 孩子们的游戏就应该这么做:实力代表一切,等级凌驾友谊。 不过意外地,我在那群孩子们里发现了我们家的青蛙。 听上去他哭的很惨,但打的也很凶,不愧是爸爸的儿子。 孤零零一个人被赶出家门的我忽然起了一个念头。于是我下去把孩子们赶散,像救世主一样站在小杂种面前。他果然哭着跑过来抱住我,眼泪鼻涕全汪在脸上,小模样可怜透了。他好像很高兴,抓着我的胳膊不松手,嘴里奶声奶气地嘟囔着。我居高临下问他:你跟我走吗? 嗯嗯。 我要去很远的地方。 也去。 他还不太会用第一人称,只是乱七八糟地顺着我的话。 骗一个小孩子,……我很难得的涌上来少许罪恶感。 杀生丸,要爱护你弟弟啊。 爸爸苍老无力的声音又在我脑子里转了。好吧,爸爸,我听您的,我“爱护”他。 跟我来吧,小家伙。 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我心里不由自主地狂笑起来。 小东西对我有一种近乎病态的信任感,他信赖地拉着我的袖子,我跑他就跑,我跳他也跳,我停住不动,他坐下来用小小的柔嫩的头靠在我的腿上。 他对我喊饿,我叫他忍着。 喊渴,那边有水沟。 一丁点儿的半妖,就这么让我牵着在山里遛了两天。 第三天的时候他开始发高烧。 他已经成了习惯的抓着我的手的动作也松懈了。他的小手变的通红,脸也变得通红。他走不动了。 家里现在一定乱成一团了吧。 爸爸,你的宝贝小杂种儿子就要死啦。 就这么死在无名的深山里,像条普通的野狗倒毙在地上,有乌鸦给他天葬。 一定很遗憾吧,爸爸,最后给你送终的还是只有我一个。 小家伙显然并不了解静静地守在他身旁的我在想什么。他很难受,开始还能哭,后来就完全哭不出声来了,他攥着小拳头机械地抽搐着,小小的鼻翼翕动着空气,红色的脸渐渐地在发青。 差不多了。我站起来想离开,可是却站不起来——我的腿在发软。 我杀了他了,我杀了这个手无寸铁柔弱无力的小玩意儿了。 恐惧吗?笑话,我出世以来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体积庞大孔武有力的妖怪,这么一个小东西,小杂种,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半妖,居然让我退缩了?! 哥哥,救救我。 小孩子的意识明白无误地传了过来。 他睁不开眼睛,就把小手胡乱地伸出去,拼命地去抓,仿佛有一种确信,确信自己一定能再抓住那个引领他走向死亡之地的柔软袖子。 救救我,哥哥! 我惊恐万分地跌坐在地上,剧烈地摇着头:别向我求救了! 你,你快喊爸爸、妈妈来救你呀!别喊我! 小孩子困惑地流下了眼泪,高热让他所有的感觉都模糊了,他听不见也看不见,只是继续热诚地用仅有的一点力量在虚空中呼唤着:救救我吧,哥哥! 最崇拜哥哥了!最喜欢哥哥了! 哥哥,你好厉害! 将来我也要成为哥哥那样的大妖怪! 哥哥一定会来救我的! 你们都没有哥哥,你们都没有像我那样帅的哥哥! 我最相信哥哥了,最相信了…… 作者:酷拉莲露 来源:搜狐动漫论坛-动漫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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