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生丸,你要爱护你弟弟啊! 这句话夹杂在小孩子的心声中像咒语一样扩散开来,它在四面八方回响着,振荡着,从树梢上和天空里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它叹息着走远,哽咽着走近,它在我的血液里汹涌地奔流,每一朵浪花都在齐声呜咽。这十一个字从天而降无孔不入,它们不屈不挠视死如归,在我的灵魂深处宛转地呻吟,它们软弱无力而又坚韧不拔,它们语焉不详而又确信不疑! 爱护你的弟弟! 哪怕彼此仇恨,哪怕誓不两立,可就因为他是你的弟弟! 我抱着温度慢慢流失的小身体跪在咒语的面前浑身战栗: 别死,我求你别死! 怎么才能救你,怎么做? 我不会救人,我不会! 爸爸!求求你救救他!救救我! 爸爸在我赌注一般强大的妖力呼唤下,终于找到了我们。 他衰老的脸上再也没有一点儿表情,只是默默地从颤抖不已的我手里接过他的小儿子,静静地走了。 我跟在他后面一步一跌,我抓住他的衣服哀求似的问他: 那孩子会死吗?会吗?不会的,是不是,是不是?…… 他没有再回头。 在我的生命里,曾经有过许多人。 他们有的勇不可当,有如父亲。有的坚强如钢,好像母亲。 不,我不爱他们,事实上我不爱任何人。我不爱爸爸,也不爱妈妈,我没有那么多的柔情,我不适合柔情。我就是我,杀生丸。一个血统纯正无可挑剔的完整的妖怪。 可是妖怪,也有着活着的信条,和不可逾越的原则。 我认同谁,憎恨谁,是泾渭分明的。 我必须认同那些亲近的,憎恨那些相异的,我通过认同来生存,通过憎恨来确认自己是谁。 我要意识到自己生命的存在,就要划分这两种范围。只有这样我才能活的心安理得笑的云淡风轻杀的干净利落。可是我做不到这一点。 这一切都被一个牙口超不过三岁的半妖打碎了。 我根本就搞不清他是谁,他为什么会以一种奇异的身份与我共存。我曾经试图去解释可是最终一无所知。我只能看着他顶着一张酷似爸爸的脸跑来跑去,一举一动小心翼翼和那帮委琐的人类毫无二致。我不但理解不了而且一天比一天难以忍耐,我目睹着他茁壮成长却束手无策,我多么渴望对着他的脖子手起刀落,快活地听着温暖的鲜血汩汩流淌。可是我所有的努力都在深山的那一次尝试中粉身碎骨,我手执屠刀却只能听任爸爸那一双风烛残年的眼睛死死咬住自己的灵魂,他老迈的面庞终日在我迷蒙的视野里若隐若现,听不见的声音歌唱着残暴的咒语: 弟弟,弟弟,弟弟…… 我居然无法下手杀害我所憎恨着的!我一想到这一点就羞耻地发疯,愤怒地发狂。我缩在墙角里眯起眼睛盯着自己形状优美力量残酷的双手,它们在明亮的阳光下毫无瑕疵,半透明的肌肤包裹着青色的血管,它们是那么生气勃勃蓄势待发,可是就连这摧枯拉朽无坚不摧的力量,也不能坦然自若地杀害那个孩子! 连这一点微薄的愿望都达不到,那么如此强大的我的存在,又意味了什么? 做个打破隔阂大公无私的老师吗?眼睁睁看着这个公然蔑视一切界限的小崽子幸福地生活? 我终日在焦虑的折磨中暴躁不安,我无法原谅自己在深山里的软弱;我面对着垂死的半妖竟被吓到腿软。 这种折磨甚至在爸爸叫人告诉我那个小杂种已经安然无恙之后,也无法就地消失。 多少鲜活的生命凋谢在我的手上并不重要,唯一不敢面对的,就是他的死亡。 无能,无能呵。 作者:酷拉莲露 来源:搜狐动漫论坛-动漫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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